“阿叶,辛苦了你。”公子成愧疚地望着叶子仪清瘦的面颊,紧了紧她身上的氅衣道。“这里风大,进去罢。”
“嗯。”叶子仪点点头,随着公子成进了船舱,两人刚刚坐定,外头拂右便进了门。
对着公子成与叶子仪略略一礼,拂右低头禀道。“公子,十九公主请见。”
听到十九公主的名字,叶子仪侧过头去就要起身离去,公子成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吩咐拂右道。“有请。”
“是。”拂右退出门去,叶子仪挣不开公子成的手,只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进门看到叶子仪在,十九公主微微一怔,对着她点了点头,十九公主上前给公子成见了礼。
“何事前来?”公子成端坐着,淡淡地开口,眼睛却是没有看公主,只盯着眼前几案上的茶盏。
“在舱里待着实无趣,想找兄长说说话儿,所以便来了。”十九公主瞄着坐在公子成身边的叶子仪,多少有些别扭,她向前倾了倾身,小心地道。“成哥哥,你这样把叶姬带在身侧,不太好吧?若入了梁境,被皇兄知晓,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阿叶生产在即,留她在身侧我才放心,十九,你便当不曾见过她便是。”公子成见十九公主不说话,又道。“十九,你我亲事未定,若是在意阿叶,我不应下这门亲事便是。”
“啊?不不不!我愿!我愿的!”十九公主连忙摆手,她垂下眸子,轻抿着唇道。“我只是觉着,皇兄那人深不可测,叶姬的事想瞒住,怕是没那么容易。”
“辟这人,确是深藏不露,我也不曾想到,大梁的国君之位,最后会落在他的身上。”公子成侧头看着叶子仪,见她眉头轻锁,不由伸手把她的小手包在掌中,温柔地道。“无需担忧。”
“嗯。现下看来,这公子辟还真是非凡,能忍得,能谋划,还能瞒住众人耳目行事,公主说得没错,阿成,这个人,确是要多加小心。”叶子仪对着十九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公主与公子辟相处日久,在公主看来,辟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十九公主想了想,歪着脑袋道。“十一哥他从前一直都待我很好,小时候还常常带着我们几个偷偷到成哥哥府中游玩,他不喜政事,只爱玩乐,可是,自从召死了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常常向王上进言,又为着今年的水灾奔走,王上龙体有恙,他衣不解带地在旁侍候,后来,还给封了太子。”
“原来,那梁王宾天,公主竟不知么?为何会等到此时才与我们同行?”叶子仪越发地好奇,不解地道。“这召,可是公子召?他是怎么死的?”
“王上宾天的事,我是前两日才知的,之前十一哥送我来齐,说是要撮合我与成哥哥,现下看来,并非如他所说。如今,我不能侍奉父王,乃是不孝,出外半载不归,难免不会为人诟病,落人话柄,我还是什么公主?想是回去无人再当我是大梁的公主了。”
十九公主苦苦一笑,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道。“不说这个。召是和十一哥出外游玩时死在齐梁交界之处的,据十一哥所说,是为齐地流民所害,现在想来,不可尽信。”
“公子召是贞夫人的儿子,这么说来,贞夫人该怪公子辟的,为什么要投靠他?如果公子召死了,那个贤郡王又是怎么回事?”叶子仪越想越是不对,隐隐有了丝不安。
“贤郡王是贞夫人年初生的,听说有些隐疾,差点儿死了,还是十一哥寻人问药,救回了贤郡王的命,想是因着这个吧?”十九公主轻叹了声,摇头道。“贞夫人也是公主,却想不到落到这步田地,一个妇人,带着幼子到封地,想来也不会容易。”
“公主,这个贞夫人,不必同情,她那人,为着一己私欲,可是能做下不少龌龊事呢。”叶子仪嘲讽地一笑,言语间带着沉沉的冷意。“此人便如同僵冷的蛇,一旦暖醒了她,只会被她反咬一口,非死即伤。”
“叶姬,你识得贞夫人么?”十九公主好奇地睁大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满脸了然地道。“啊,是了是了,是在成哥哥府中,贞夫人去见过你,是也不是?”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叶子仪弯了弯眸子,晃了晃公子成的手臂道。“阿成,不早了,咱们几时用膳?”
“咕噜……”
还不等公子成回话,叶子仪的肚子就叫唤起来,惹得对面的十九公主没憋住笑,‘噗’地一声当场笑出声来。
“嘿嘿,公主莫怪,我便就是这样一个饿不得的人儿。”叶子仪抚着肚子,忽然小手儿停在了肚子上,她一皱眉,刚要开口,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了进来。
金铁交鸣的声响不断自窗外传来,公子成快速起身关上了窗子,拿起舱内刀剑架上的一柄长剑回到叶子仪身旁,抚着她的肚子,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起身便往门外冲去。
叶子仪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看了眼吓得瘫软了的十九公主和随行的宫婢,起身上前关紧了舱门。
“夫、夫人……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宫婢吓得面色惨白,缩在十九公主身旁抖作了一团。
“嘘!”叶子仪赶紧把食指竖在嘴边,费力地走到二人身旁极小声地道。“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咱们先躲一躲,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出声,若是出了声,只有死路一条!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跟我来。”
十九公主和那宫婢连忙点头,手软脚软地站起身来,跟着叶子仪到了舱内一个大藤箱前。
叶子仪有些费力地打开藤箱,她忽然闷哼了声,抱着肚子松了手,那箱盖砰地一声掉了回去,吓得两女忍不住惊呼出声。
“别、别出声!”叶子仪一头冷汗地抬起头来,对那宫婢小声道。“把箱子打开。”
那宫婢不敢多言,上前开了箱子,叶子仪深吸了口气,探身把里面的衣物往一侧堆了堆,拉着箱底一个不起眼的绳环一用力,将那箱底掀起了一半,立时,一个可容一人的洞口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随我来!”叶子仪当先迈步,由十九公主扶着进了那洞口,紧接着,十九公主也下到了洞中,那宫婢断后,三人刚在洞底站定,屋门便是砰然一响。
盯着头顶那地板缝隙透过的光线,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那宫婢两股战战,已然滑坐在了地上,捂着嘴满脸是泪。
“人呢?”
“没有!”
“再找!务必寻到那公主!”
脚步声远去,叶子仪稍稍松了口气,刚一放松,肚子便是一阵抽痛,那痛楚突然而来,她勉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颤抖着扶着墙壁缓缓坐到了地上。
十九公主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地寻了一通,两边都没见人影,她脸唰地一下便白了个彻底,直到脚踢到叶子仪的小腿,她这才摸索着坐到叶子仪身边,抱着叶子仪的胳膊发抖。
“公主,那些匪人不知有多少,我、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得出去。”忍过一波阵痛,叶子仪汗湿的手握住十九公主冰凉的手掌道。“你安心等在这里,阿成会来找你的。”
“叶姬,你要到哪里去?外头、外头都是坏人,你这样子如何逃得?”十九公主虽是害怕,却还没失去理智,她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公主,我要生了,生产之痛,无法可忍,到时喊叫出来引了那些人来,我们谁也活不成。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想来不会杀我,我还是出去妥当。”叶子仪说着话,扶着墙站起身来,借着那微光,向着密室的洞口挪去。
十九公主呆住,她白着脸大口吸了几口带着霉味儿的空气,一咬牙起身拉住叶子仪小声道。“不成!你不能走!成哥哥一定可以赶走那些匪人的,只要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他来救我们就好,你这样出去,若是出了事谁能救你?”
一缕微弱的光线打在十九公主苍白的小脸儿上,她带着恐惧的眼中有着皇族人天生的傲骨,那强自镇定的倔强模样,竟是有些可爱。
叶子仪看着这样的她,不由一笑。“公主不怕吗?”
“怕,可你是成哥哥的心上之人,你腹中的,是成哥哥的大子,我不能让你因我一人之故,失了性命,更不能让永忆见不到父亲便死在匪人之手!叶姬,今日我们同生共死!休得再提离去的话!”十九公主口气坚决,却是丝毫不给人留拒绝的余地。
“公主,你不懂,我……”耳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响,叶子仪赶忙住了口,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听着那脚步声响在头顶,大气儿都不敢多出一下。
那脚步声在屋内又走了个来回,停在叶子仪头顶沉声道。“怪事,怎的还找不见那十九公主?”
“明明见着她与那些宫婢上了船,不该啊,这一回上船来死了这么些人,连个鬼影子都没寻到,难道那公主知道了什么,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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