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仪抖着唇,眼中含泪,她望着眼前的游湛,好一会儿才颤声道。
“游湛。”
“傻姑子!”游湛眼中也有了泪意,他一把将叶子仪搂入怀中,低低地道。“还好你平安。”
“嗯。”叶子仪点了点头,涩声道。“对不住,让你担忧了。”
“莫说这些,阿叶,你活着便好,你只要活着便好。”游湛说罢,慢慢放开叶子仪,把她打量了一番道。“阿叶,你又瘦了。”
“可不是,整日里拿药当饭吃,我哪里能不瘦呢?”叶子仪抬袖抹了把泪,牵着游湛的手道。“来,进屋里说吧,游郎是怎么找到我的?”
“自打那日知晓梁王进了公子府,我便开始在梁地调派人手守在公子府外,后来你出城,我想着你会走水路,便在城外的河中等着了。”
带着游湛进屋落了座,叶子仪好奇地道。“游郎怎么知道我会出城?”
“梁后非是寻常妇人,她自打知晓了《荆公密要》,便一直惦念着,贞夫人投靠公子辟时出卖了你的身份,她既然知晓,你又在大梁,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游湛顿了顿,摇了摇头道。“我便是没有想到,公子成会蠢钝至此,竟然会把那姣公子和十九公主招到了府上,做什么满月宴,这不是摆明了给那梁后机会么?”
“这个,阿成是真没想到,从前梁后与公子姣与他交好,他也是真心待了他们的,如何会防着?他这人,看着冷,心却是软的,暖的,所以才会把自个儿逼到这般田地。”
叶子仪轻叹了声,淡淡一笑道。“但愿他没有我的拖累,经了这些事,能学会硬下心肠吧。”
“说起公子成,阿叶,你……还要回他那去么?梁宫中,四国内,都传言你已经死了,你再回去……”
游湛犹豫了下,肃着脸道。“阿叶,你跟我走吧,我带你隐居起来,这五年我陪着你过。”
“不,游郎,我想重新来过。”叶子仪顿了顿,垂眸道。“我想……到西蜀去。”
“西蜀?你去西蜀做什么?”游湛眉头一皱,想了想道。“你那营生在西蜀,你是想继续在西蜀经商?”
“不。”叶子仪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我想过不一样的日子,我想活出我自己想要的样子,再不拘泥于任何事,再不要任何过去的牵绊,好好儿活一回!”
“活出你想要的模样?这是何意?”
“我啊,余下的日子不要再躲躲藏藏了,我要活得自在,活得快活,只做自个儿想做的事,旁的,一概不理。”
叶子仪黑亮的眼中带着几分向往,她看着游湛微笑着道。“游郎,只有西蜀才能包容我的自在,也只有在那里,才无人识我。”
“也只有那里,离他最远吧?”游湛摇头轻叹,低声道。“阿叶,你明明舍不下的,为何要装出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叶子仪沉默了,直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
“不,我舍得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该断的,都断过一回了,这一次,我也能舍下,阿成没有我,会过得更好,我不该再去乱了他的轨迹,乱了我的心。”
游湛看着落寂的叶子仪,轻声道。“阿叶,你真的能忘了他么?”
“当忘,自然要忘,既然终究逃不过分离,又何必再添相思呢?我与他有两年时光可以追忆,我忘,不过是五载春秋,他忘,却要几十年,这样,已经够了。”
叶子仪眼中隐隐有泪,她侧过头去,深吸了口气,转头红着眼睛对着游湛一笑。“游郎便就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这世上,再没有荆妩了,也再不会有阿叶了。”
游湛看了叶子仪许久,那眸光紧紧地锁在她的黑眸上,有心疼,有不舍,有无奈,更多的,是痴迷爱怜,他极慢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蹲在叶子仪身前,游湛看着她的眼睛道。“阿叶,我不能为你做什么,既然你要断了往昔,我会尽力不去找你,我只要你每年到听风阁与我报个平安,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活得自在,就好了。”
叶子仪眼中涌上一片泪雾,她看着游湛温暖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能见到你,知道你平安,我就安心了,阿叶,今后若是有所需,只要到听风阁给他们看那令牌,自然会有人助你,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游湛见叶子仪点头,他抚了抚她的发,温声道。“我走了,放心,这里的事我不会对旁人说起,你珍重。”
“嗯。”叶子仪咬着唇,哭得跟个泪人相似。
隔着几案,游湛倾身上前搂过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他眼中带泪,哑声道。“傻姑子。”
“游郎,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谢谢你知我懂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她能说的,只有这两个字而已。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阿叶,好好活着,我等着你的信,我也想今后你不知愁烦,快活渡日。”游湛说罢,极是不舍地放开叶子仪。
又把她那混着鼻涕眼泪的小脸儿看了一遍,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着房门走去。
叶子仪仰头看着游湛宝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眼中的泪如同泉涌,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可真是傻姑子,人都走了,你还哭什么?”绯走上前来,给叶子仪递过条帕子道。“好生难看,快擦一擦。”
“哪里难看了?”叶子仪正心情不佳,闻言吸着鼻子扯过他手中的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抽噎着道。“你看着难看,不要看就是了。”
“别了,我还是看着你罢,你不丢下我,我便要去拜神了。”绯说罢,扶着叶子仪重又坐回榻上道。“你莫再哭了,阿福看着呢。”
听到绯提到阿福,叶子仪果然止住了哭泣,她招手把站在角落的阿福招到身前,抱着他坐在腿上,一把搂进了怀里。
“臭小子,今后娘就靠着你护着了,你给我文韬武略都学好啊,跟着你那些姨姨舅舅把武功练起来,要是有人欺负娘,你给我欺负回去,听见没有?”
“母亲,屈先生说要不战屈人之兵,君子要动口不动手,只有粗陋之人才会事事诉诸武力,拳脚相向呢。”阿福侧仰着小脑袋,说得极是认真,引得叶子仪一个白眼儿便翻了过去。
“什么动口不动手,人家打你,你还等着不成,听娘的,好好儿学武艺,谁欺负了你,加倍还回去!”叶子仪话音一落,那边绯便开口了。
“阿叶,你这是要把阿福教坏的。”
“保护自个儿的亲娘,怎么就教坏他了?我是没能学功夫,若是不然,也能当个女侠客了。”叶子仪说罢,把阿福一搂,小脸儿蹭上他软软的发顶,轻轻磨蹭起来。
“阿福书读得这样好,何须习武?有我在你们身侧,用不着阿福受累。”绯说罢,蹲在阿福面前,拉着他的小手道。“阿福,绯哥哥今后保护你和母亲,好不好?”
“好!”阿福使力点头,小手拍了拍叶子仪搂在肚子上的手道。“绯哥哥,我是男子汉,不怕,你护着母亲便好了。”
“你母亲,我自然要护着,放心,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了你们去。”
叶子仪见两人说得像真的似的,撇了撇嘴道。“你啊,护好了自个儿就是了。话说回来,绯,你真要同我去西蜀么?”
绯淡淡一笑,眸子闪了闪道。
“自然,我不愿为奴为仆,又不喜与那些权贵相交,与其寄望为官出头,倒不如做个大商贾自在,家族复兴无望,我倒不如活得快活些。”
“对了,那时候,我好似听那些童儿说,你也是显赫人家出来的,既然是大家郎君,你怎么会跟从了公子姣?”
叶子仪一直都对绯很是好奇,忍不住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是冀州皇甫氏的子孙,家父从前是大齐忠武将军,后来被向氏排挤,出战时因粮草无继,吃了败仗,丢了性命,母亲带我到大梁投奔亲族,却不想被家主送到了公子姣府中。”
绯说的很慢,他的语气很淡,仿似在说别人的事似的,那种种羞辱,仇恨,他叙述得那么平静,似乎那些他都不曾经历过,都与他无关。
“那,你说跟我去西蜀,你母亲怎么办?她还在大梁吗?”叶子仪顿了顿,温声道。“既然是这样,你不如把她从族中接出来吧,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带她一起去西蜀吧,你们母子也好有个照应。”
绯微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叶子仪,直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涩然开口道。“晚了。”
“晚了?出什么事了?”叶子仪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她这问话一出,绯眼中立时浮上了一层水晶般的泪水。
“母亲她……不堪家主折辱,早在我离开侍郎府时,便自尽了……”绯眼中水晶般的泪水滑下,他眼中带着恨意,咬牙道。“是邢侍郎那禽兽,他……”
绯垂下头,一拳重重地捶在脚踏上,泪水滴滴滑落,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哒哒’作响。
“好了,不要难过了,我知道了。既然你是皇甫家的人,那么,是叫皇甫绯吧?”
绯点点头,咬着牙道。“这名字,不提也罢!”
“好,那么,跟我走吧。从今后,你就叫皇甫悦吧,把过去都忘掉,像我一样,重新开始。”叶子仪把呆住的阿福挪到榻上,起身扶起绯道。“皇甫悦,随我去西蜀吧。”
绯抬起头,他明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叶子仪,清泉般的泪水涌出眼眶,一字一字地道。
“皇甫悦,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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