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韶城正扩建新的外城,旧城外的新街民居到了夜间也是灯火明亮,因着四国贤才齐聚,外坊的大街上,有官府设置的火盆照亮,坊市通明达旦,一派繁华。
过了酉时,新建的东市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一辆由十多个护卫护着的青篷马车缓缓而行,直直穿过闹市,向着内城城门而去。
叶子仪撩着一角车帘,看着外头来来往往或吟唱或高声争辩的儒士,唇角扬起个淡淡的笑容。
市坊间彩灯连连不绝,映在她眼中,一片温暖的光芒。
“恐怕,这西蜀自古至今,都不曾有这样的热闹。”策马到了车窗边,皇甫悦看着这些新建的店铺,对叶子仪道。
“新东市尚且不算热闹,西市是那些落魄儒士聚集之地,才叫人多呢,设了这通明灯,倒是真带得这两头的商户都受益不少。”
“既然要网罗人才,自然要让他们感受一番咱们南韶的好处,得让他们知道,咱们南韶不止有醇酒美人,更是有寻常城池没有的繁盛,这里刚刚起步,正是不得志的贤才们一展所长的好地方,有阿福这样的贤主,他们会想留下来的。”
叶子仪望着那一个个灯火中笑得开怀的面容,放下车帘道。“快些进城吧,这些人都醉了,莫要生出事端。”
“好。”皇甫悦点点头,对那赶车人道。“快行!”
那赶车人应声,手中马鞭一抽,马车立时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驶过了东市的大街。
马车刚刚出了东市,市坊内两匹瘦马突然从街市的巷道中冲了出来,那两匹马紧跟着叶子仪马车行进的方向,疾奔了过去。
行过了东市,离着城门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中间有府卫穿行巡逻,那马上的两人不敢惊动府卫,绕行过几条偏僻的巷子,跟着叶子仪的车驾便到了城门左近。
那两人紧咬在马车后,皇甫悦紧盯着跟在叶子仪马车后头的人,眼中现出一丝戾色,他边催促马车快行,边指挥护卫散在车旁,暗中摘下马鞍上的佩剑握在了手中。
夜色下,马车一路隆隆奔到了城门外,皇甫悦还没来得及向城上喊话,突然自城墙两侧涌出了二三十个青衣剑客,这些剑客个个悍勇非常,转眼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郡主的车驾!我乃是南韶郡尉皇甫悦是也,尔等速速退去,饶你们不死!”
皇甫悦横剑挡在车前,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月色下这些青衣剑客手中的寒光闪闪的兵器,忍不住望了眼城墙上的府卫。
刚才他特意放开了声音,却是不见城上有反应,这个时候,值守的兵丁应该赶来相护了吧?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皇甫郡尉,不必看了,今日城上的兵士都睡了,郡尉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免得见了刀兵,惊吓了郡主。”
马蹄声一住,方才跟在车后的那两匹马停在了离马车一丈多远处,马上的人黑巾蒙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直气得皇甫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甫悦拿马鞭一指,对那人吼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西蜀拦劫如意郡主的车驾?”
这边皇甫悦的话音未落,车里便传来了叶子仪带着笑意的声音。“拂右大哥,便是月黑风高,你也不该装神弄鬼啊,吓我那么有趣儿么?”
一听这话,那马上的人一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把脸上的黑巾一摘,边摇头边笑道。“阿叶啊阿叶,你真精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哥哥的声音,阿叶怎么会忘呢?”说着话,叶子仪挑开车帘,弯身钻了出来,她坐在车辕上悬着两腿,如同个小女孩一般地看着马上的拂右,一脸温和的笑容。
“这、这话可使不得,阿叶,你念旧是好,可害人便不对了,这话若是让王上知晓,可不得了了!”
拂右把那面巾揣进袖子里,冲着皇甫悦一扬下巴道。“哎,皇甫老弟,既是夫人认出了我,咱们这一回便不要动手了,尔等退去吧,我只是奉命带夫人回去,你们不动手,还能省些力气。”
“是他让你来的?”叶子仪语气有些淡,她垂下眸子,淡淡的道。“我现在是南韶郡主,他是齐王,便是要与我相见,也该投帖拜请才是,这样半路拦截,是什么道理?”
“阿叶……”拂右给叶子仪说得一阵语塞,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那马上的人,轻叹了声道。“王上一直惦念于你,夫人何必避而不见呢?”
“嗤,他与我,不相见更好。”叶子仪闭了闭眼,对拂右道。“哥哥回去转告了他,是我不愿见他,让他好好儿对永忆,安心过活吧。”
叶子仪这话一出,拂右面色一变,耳听得身旁那人指节爆响,他赶忙道。“夫人,这话可不好乱说的,王上一直挂念于你……”
“不要说了,拂右大哥,你便就把我说的话转告他吧,我累了,要回去了。”叶子仪说罢,吩咐皇甫悦道。“阿悦,让人前去拍门,叫开城门。”
“夫人,你……”拂右刚要上前阻止要起身钻回车内的叶子仪,突然,他身旁那人带马上前,沉沉一喝。
“将他们统统拿下!”
这一声沉喝,听得叶子仪寒毛直竖,她猛地回过头去,直直地盯向那马上的人。
月光清明,却是照不清那瘦马上的人的模样,可是那声音却是叶子仪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那个熟悉到,让她心痛的声音。
“你是齐王!”皇甫悦双眼圆睁,又惊又怒地瞪着那瘦马上一身游侠打扮的人,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马上的公子成慢慢扬起头来,他看也不看皇甫悦,沉声道。“子仪,你是现在随我回去,还是要我动手?”
叶子仪僵在车门处,好一会儿才慢慢退了出来,她跪坐在车辕上,低着头哽咽道。“阿成,你一定要这样吗?如今我们各自安好,还不好么?”
“你自是安好,我们父子,不好。”公子成紧紧地盯着车辕上那瘦削的身影,黑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星光。
“这么多年了,阿成,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了,如今为何还要相见?你放过我,也当是放过你自己,你治理好你的大齐,我拓展开我的南韶,有什么不好?”
叶子仪看着地面那一片朦胧的黑暗,泪水簌然滑落眼角,她紧紧地抓着膝头的长裙,身子微微发抖。
“叶子仪!”
公子成低吼着催马上前,皇甫悦把宝剑一横,清声喝道。“休得无礼!”
“拿下他!”看也不看皇甫悦,公子成直直地冲向了马车,皇甫悦宝剑刚刚举起,一旁的青衣人便窜出来两个,一前一后缴了他的兵器,将他掠下马去,按在了地上。
带马到了车旁,公子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子仪,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盯着眼前那不断踢动的马蹄,叶子仪眼中浮起一片泪雾,她紧紧地抿着唇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一双小手直是攥得现出了青筋。
公子成静静地看着她,哑声道。“子仪,跟我回去。”
“我不!”叶子仪摇了摇头,她深吸了口气,声音嘶哑地道。“姜成,这里是西蜀,你不要太过份!”
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敢直呼齐王成的名讳,这己经是死罪了,便这人是西蜀的郡主,也不能轻饶啊!看王上这怒发冲冠的模样,八成这位夫人要倒霉了。
“子仪,别这样。”公子成的口气一转,他跳下马来上前握住叶子仪的手,温柔地道。“随我回去,今后我们日日在一处,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那押着几个护卫的青衣人都傻了眼,在场的除了拂右,下巴都差点儿掉在了地上。谁敢相信眼前这温柔小意的郎君就是他们那杀伐决断的王上啊?刚才那怒火熊熊的气势呢?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叶子仪眼中的泪水一下便涌出了眼眶,她颤抖着想要甩开那大手,却是动也动不了,怎么也舍不下那份温暖。
“子仪,我每一夜仰观北斗,都想起你那一日说过的话,你说你愿等,要为我的妻,为我的后,如今,我是齐王了,你如何不肯践诺?”
公子成话语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听得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身上一寒,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拂右脸上直觉得无光,他轻咳了下,眼神在地上乱扫着道。“咳!那个……王上,夫人,这个,两位还是寻处清雅之地详谈吧,那个……此处实是不便啊。”
公子成见叶子仪不说话,低叹了声,吩咐道。“将他们绑在此处,走!”
一众青衣人手脚麻利地把那十多个护卫捆了,嘴里塞上了布,在城墙下码成了一排,这些青衣人跨上了护卫的马匹,很是利落有序地护在了车旁。
公子成单手撑着车辕跳到了车上,他小心地觑了眼还在落泪的叶子仪,低低地,带着几分乞求地道。“子仪,莫要再哭了,是为夫错了,夫人莫怪。”
“你又欺负我!”叶子仪哑着声音,抬手一拳便怼在了公子成肩膀,她边哭边捶着他,似是有发泄不完的委屈,怎样都没法停手。
“是为夫的错,莫要哭了。”公子成态度良好,立马点头认错。
叶子仪捶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她喘着气,红着双眼瞪向他道。“你就看我良善可欺,才敢这样!你、你混蛋!”
“好,我错了,子仪,我们入车内说话可好?”公子成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温柔地哄道。“天凉了,你受不得凉。”
“你如今哪里还顾着我的死活?你讨厌!”
“是,为夫不对,是为夫不好。”
“不许再这样追我!呜……吓死我了……”
“好,是为夫思虑不周。”
“哼!带这么多人来我南韶,我要收你们人头税!每人收十两黄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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