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明亮的舱室内,床榻上一家四口坐在一处,其乐融融。
“一对三!”
“一对六!”
“两个艾斯!”
“一对二!”
“父王,你不许帮娘亲!我最小,你该帮我才是!”永忆捏着手中的竹片,一脸的不高兴。
阿福看着坐在一处很是亲密的父母,撇了撇小嘴儿道。“算啦,你说又有何用?父亲若是帮了你我,想是会输了。”
“娘亲手里不止有二,还有龙王龙后呢,方才父王洗牌,定是将那两张王牌特意给了娘亲了,哼!欺负我与大兄幼小,真真不该!”永忆气哼哼地看着手中的竹片不高兴地道。“这一把烂牌,怎么都输了!”
“唉,算啦,便当是孝亲罢。”阿福摇头晃脑地,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哎,你们两个,管不管?不管我出牌了!”叶子仪窝在公子成怀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要不起!”
阿福夹了叶子仪一眼,扁着嘴道。“母亲明知我与弟弟要不起,还问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啊,可是听你们说出来,更高兴啊。”叶子仪得瑟地一摆手中的竹牌,晃着脑袋一脸喜色瞄着两个儿子开心地道。“四五六七八九十,顺子!赢喽!”
“啧,娘亲你作弊!”永忆嘟着小嘴儿把手中剩余的竹牌一丢,盘坐在榻上抱着小胳膊生闷气。
阿福一脸嫌弃把牌丢在榻上,起身就要下榻,叶子仪一把拉住儿子衣袖摇了摇他纤细的手臂道。“阿福,你去哪里?”
“去看看晚膳如何了,母亲与父亲玩吧,他定是会好生让你的。”阿福说罢,冷着小脸儿下了榻,奔着外头走去,永忆看了眼亲亲热热的父母,嘟着小嘴儿也溜了下去,跟在阿福后头,出了舱门。
见到两个孩子都走了,叶子仪很是无聊地往公子成怀中一靠,摆弄着一张刻着龙王字样的竹牌道。“这两个小儿,真是没义气,好不容易把他们都教会了,这说走就走了,这游戏还怎么玩嘛。”
“走便走罢,子仪,你累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公子成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温柔地道。“快入齐境了,巫桀想必也快现身了,你得多歇息方才能受得住法事。”
“阿成,我想他早些出现,可又不想他出现。他来了,便是你的命要与我均合了,我不想这样,可又舍不得离开你。”叶子仪转过身子,躺在他怀抱中仰望着他道。“阿成,我有时就在想,若是我们能到白首,相携百年,我要怎么过,怎么与你相伴,会有那么一天么?”
“我们今后,便似如今一般,不好么?”公子成抱着她,温柔一笑,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道。“这一世不够,我们还有下一世,下一世不够,我们还有下一世,轮回往复,只要我们还记着彼此,如何不是长久?”
“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啊,我只想今生今世与你在一起,好好儿地过,便就这么抱着你都觉着幸福。”叶子仪扎进他胸口,闷声道。“我还想看着你变老呢。”
“你不是不喜鹤发鸡皮么?”
“我是不喜欢啊,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了。”叶子仪在他怀中蹭了蹭,嘟着小嘴儿道。“到时咱们子孙满堂,闲来无事便去看看山水,走一走,乐一乐,不是很好么?”
“这便是你想要的日子?”公子成抚了抚她脑袋上的乱发,温声道。“我会想法子的,子仪,我会想到法子为你我延寿的,我们一同老去,一同死去,到了阴府也相携相伴。”
“嗯,好。”叶子仪点点头,被他这样抚着发,格外的舒服,她只觉得一阵困意来袭,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舱房外头一片银色的月光,月光下,拂右领着两个小的贴在舱门上,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直到里头彻底安静下来了,三人这才有些不甘地离了门板,一同舒出口气来。
“唉,王上也真不容易,这寻到巫桀是好,也是不好,这可如何是好?”拂右一摊手,无奈地道。“这真是进退两难啊!”
“这是父亲的心愿,哪里是两难之境?”阿福背着小手,很是感慨地道。“父亲对母亲,真心可鉴了。”
“这可不,王上对你娘的好,简直就是令人发指。”拂右这话一出,一旁的永忆猛点头。
“是极是极,父王为娘亲,连亲儿都坑,这世上还有如此为着一个妇人的丈夫么?怕也是只有他了。”
“这倒不尽然,许是有人比他还过呢。”阿福一耸肩,吸了口带着腥味儿的水汽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巫桀吧,若是可以,兴许父亲与母亲也能白头呢?”
“这倒是,便向那巫桀请教一番,看看他有什么法子相救母亲。”永忆点点头,皱着眉道。“说来也怪了,不是说那鸟儿是巫桀养的灵物么?从不离开他身侧,怎的这许多天了,也不曾见到那大巫现身?”
“这个么,想是这位不愿与我等相见,时候到了,自然会现身的。”阿福轻轻一笑,对着永忆招了招手道。“走,去看看有什么好吃食,母亲向来无肉不欢,少了肉食她可会不高兴的。”
“嗯!”永忆使力点了点头,两兄弟正要向着船尾的火房而去,突然间夜空中一阵翅羽扑腾的响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影子落在了船舱的圆顶上,直遮住了半数的月光。
见到那影子袭来,阿福把永忆向着拂右一推,自个儿后退了一步,借着月光眯眼向那舱顶上的物事看去。
月光下,船舱顶上一片盈盈光亮,一只白色的巨鸟停在舱顶,它晃动着带着羽冠的脑袋,傲然地俯看着舱板上的三人,墨蓝色的眼瞳映着月光,幽幽地如同幻灵。
阿福按下了拂右提动宝剑的手,对着那大鸟一揖,那鸟似乎也通人性,微微低头,似是还了阿福一礼。
“我去去便来,拂右,你和永忆不要动,也不要看那灵鸟,若有人来,告诉他们不要惊动了它。”阿福吩咐了二人,低着头自船舷走过,直向着船尾的火房而去。
永忆抱着拂右的大腿,强忍着好奇没有去看那白色的大鸟,拂右护着永忆,依照阿福的说法,没有动弹,两人直是站了好一会儿,阿福这才带着人从火房走了出来。
随着阿福走近,一股烤肉的香气飘散开来,两个仆从低着头抬着一只烤熟的整羊,战战兢兢地跟在阿福身后,直把那羊抬到了那白鸟站立的船板前,放下了羊赶紧退了回去。
阿福也不怕那鸟儿,只是对着那鸟儿又一揖到地,躬着身子向后退开,让出了一丈多的距离。
拂右见阿福后退,也带着永忆退到了檐下,把他往身后一藏,拂右贴在舱壁上,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那白鸟直到阿福站定,这才动了动爪子,展了展长翅,它轻轻往下一跃,双爪抓住了那烤羊,双翅一铺,足有一丈多长,扇动着两只翅羽,那鸟也不再理会船上的人,带着那烤羊就扎进了夜空中。
随着这大鸟起飞,带起的气流直是扑得阿福险些栽了个跟斗,他扶着船舷站稳了身子,望着那远去的大鸟,唇角一弯,长长地吁出口气来。
“大兄!”永忆飞奔到阿福身侧,抱住阿福关切地道。“大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做成了一桩大事。”阿福笑得很是开怀,他拍了拍永忆的小脑袋道。“走,去见父亲。”
永忆乖巧地点点头,拉着阿福的手,有些后怕地望了眼深蓝的夜空,赶快加紧了步伐紧贴在阿福身侧。
拂右护着两个孩子回了船舱,公子成正抱着叶子仪盘坐在榻上,见到三人神色各异地走了进来,被开门声惊醒的叶子仪翻身从公子成怀里坐到了榻上,蹭到榻沿把两个孩子招到了身前。
看着脸色微白的小儿子,叶子仪把永忆搂在了怀里,摸着的他的软发道。“永忆,出了什么事了?告诉娘亲。”
“母亲,方才巫桀的鸟落在了船上,永忆只是给惊了下,没事的。”阿福说罢,小手撑着坐上榻沿道。“那鸟受了我的礼,巫桀想是过些时候就会现身了,母亲不必担忧旁的,好生休养才是正理。”
“那雪雕受了你的礼?你送了它什么?”叶子仪有点好奇了,侧头看着阿福,等着他解惑。
“大兄送了那鸟儿一只烤羊。”永忆从叶子仪怀中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亮地看着阿福,对叶子仪道。“母亲,你不知道今日大兄多厉害,大兄同那鸟行礼,那鸟还给他还礼呢!”
“这些不过是从媚姨那儿听来的,哪有厉害?”阿福对着永忆一笑,转而对叶子仪道。“若能面见大巫,母亲休要多言,只管按那大巫的指示去做便是。”
叶子仪搂住爬进怀里的永忆,温柔地望着阿福。“阿福,你很明白么,这些都是媚娘同你说的?”
“这是那龙江大巫同我说的,这巫桀素喜独来独往,是以不喜多话之人,若是话多的,反而使他不快,得不到他相助。”阿福说罢,脱了鞋子盘坐在叶子仪对面道。“母亲若见了他,只要周全礼数便好,旁的,有我与父亲周旋,你只管等着就是。”
“好,我听你们的。”叶子仪点点头,带了些歉意地拉过阿福的小手道。“阿福,让你小小年纪为我操心,真是难为了你。”
阿福一脸淡定地瞟了叶子仪一眼,语气中带了些无奈地道。“母亲素来便不是个省心的,孩儿早习以为常了。”
叶子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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