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也道:“南葵,那顾逸川是你父亲都看重的人,必不会因为没有嫁妆就冷待你,况且他又是个读书人,你带着家里的书嫁过去,也算是投其所好,等你们成了亲,他读书科举,你操持家里,日子一样不比人差,总不会叫你受苦的。”
是不会受苦,而是受罪!
沈平婉几乎要笑出声,顾逸川那个书呆子,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守旧古板,家里还有个老不死的和那贱蹄子,里里外外一大堆糟心事。
前世,沈南葵嫁去侯府,抢了原属于自己的好日子。
而她在顾家,却要用嫁妆养活一家子人,就连大伯哥做买卖亏了钱,都是她给填的帐。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这个冒牌货没有一分嫁妆,顾家又那么穷,她日后要怎么在顾家抬起头?
沈平婉越想越愉悦,索性一头扑到贺氏怀里撒娇,还示威似的瞪了沈南葵一眼。
“我同我娘有话要说,你还不走?”
沈南葵知道事情已无可更改,便转身默默出了屋子,屋中母女二人亲昵的对话从身后传来。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为我换了这门亲事!”
“傻孩子,你才是娘的亲骨肉,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只是,你为何能断定,那齐世子一定能好起来,万一……”
“没有万一,他一定会好的,娘,你相信我!”
“若齐世子无碍,那这门婚事当真绝佳,此等福气的确是只配我家婉儿拥有。”
“对啊,所以才不能便宜了那个冒牌货!”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兴奋,窗外雨幕依旧,檐下却已空无一人。
-
沈家书房外。
沈南葵已经来了有一会儿,她在门口踌躇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
尽管她在沈家处境艰难,可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得不搏一搏。
进屋后,她款款屈膝行了一礼,“父亲,我来给您送茶。”
沈父略一点头,“放下吧。”
沈南葵将茶水放到书桌上,却并没有立即出去。
沈父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怎么,你还有事?”
未等沈南葵开口,他便又说:“你若是为着嫁妆来的,那便不必再多言,你娘把婉儿换走,害她吃了那么多苦,沈家将你养大,已是无愧于你,没道理还要赔上嫁妆,再说了,婉儿已答应给你一些书,到时,我这屋里的书任你挑便是。”
“你我父女一场,我劝你还是不要贪得无厌,毕竟,沈家可不欠你什么。”
沈父语气暗含警告。
沈南葵心中叹息。
多年前,她娘是沈家从乡下请的奶母,许是贪恋沈家的好日子,她娘竟鬼迷心窍,偷偷将自己的闺女与沈家调换了一番,直到去年生了重病,才告诉沈平婉真相。
沈平婉回到沈家后,沈家本要把沈南葵送走,奈何她生父早亡,生母得了一场重病后也已离世,沈家念她是个孤女,这才勉强将她留下。
但在这以后,沈家人待她,便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沈平婉更是恨她入骨。
沈南葵能够理解,她也明白,不论沈家如何对待自己,她一个孤女,也只能依附于沈家。
所以上一世,她听话地嫁去侯府,这一世,也顺从沈家换亲。
可这并不代表着,无论什么,她都要全盘接受。
沈南葵垂下眼,“沈家不欠我的,我亦不欠沈家,我生母虽有错,但沈平婉在她重病之时,断了她的汤药,这样的做法就对吗?那可是一条人命。”
沈父皱眉,“郎中都说了,你生母时日无多,这怎能怪到婉儿头上?”
“病死和无药医治而死,终归是不一样的。”
“婉儿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气糊涂了,一时做下错事,正因如此,沈家才会收留你,让你还能做着沈家的小姐,你又提起这些旧事,莫非还心中有怨?”
沈南葵摇了摇头,“我生母做错了事,也得到了惩罚,女儿不敢有异议。”
沈父斜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沈家养了你十六年,你可别学那些个忘恩负义之人。”
“养恩远比生恩重,女儿明白。”
沈父想了想说:“婉儿对你有怨,不肯给你金银财物,到时,我便再多给你两箱书,都是于顾逸川科考有助益的,你知道份量,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提起那些旧事了,对沈家不好,亦是于你无益。”
沈南葵屈膝行了一礼。
“谢过父亲,但女儿还想求一张父亲的墨宝。”
“什么墨宝?”
沈南葵道:“翰林院的胡老学士,去年告老归乡,他是沧县人氏,又曾是父亲的上峰,因而,我想请父亲写一封信,将顾逸川举荐给老学士。”
胡老学士学识渊博,乃是一代大儒,又曾几度主持春闱,在天下学子中声望颇高,谁能拜在他门下,就意味着能离科考更进一步。
“你竟还懂这些?”沈父诧异。
随即又道:“不过,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胡大人虽是我上峰,但我与他并无交情,他这人又从不轻易收弟子门生,这举荐信,我写不了。”
沈南葵微微一笑。
“父亲先别急着拒绝,您是知道顾逸川才学的,若随信附上他写的策论文章,未必不能入老学士的眼。”
前世,沈家没有写举荐信,但顾逸川的文章被老学士看中,主动将他收入了门下。
如今,沈南葵只是想占一个先机。
有沈父答应给她的那些书,再加上这封信,她就算没有一文嫁妆,去了顾家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沈父有些迟疑,心里并不情愿写这封信。
毕竟,若是被回绝了,事情传到翰林院,他面子就挂不住了……
沈南葵继续劝说:“父亲,这么多年,您的官职都未曾有过变动,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在朝中无人扶持?您也说了,顾逸川是个好苗子,日后妹妹嫁去侯府,我嫁到顾家,侯府有尊贵,顾逸川有才干,到时何愁沈家不能兴起?”
她最后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沈父的心坎子上。
他神色变幻了几番,终是下定决心来冒这个风险,“好,那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写了这封举荐信。”
“多谢父亲!”
沈南葵心中暗笑,想说沈父的担忧有些多余,毕竟老学士看中的,从来都是顾逸川的才华。
而她,则是借沈父的手,提前把顾逸川的文章送去老学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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