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顾平徵和顾荣的各有心事,谢灼和青棠在真挚诚恳的祈福。
谢灼默念“愿顾荣万事顺遂,皆得所愿,平安喜乐。”
青棠“愿小姐长命百岁,岁无忧,长安宁。”
谢灼和青棠的祈求,几乎如出一辙。
这世上,总归有失,有得。
顾府。
椿萱院。
陶氏犹如一具枯骨,通身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风韵犹存的陶氏,在短短时日,迅速凋零,被碾作淤泥。
“你刚才说什么?”陶氏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不可置信的看向含云,瘦骨嶙峋的脸皱成一团,像极了话本子里的罗刹恶鬼,见之,让人不寒而栗。
含云尽力抑制内心的恐惧,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回禀夫人,老爷和大小姐一同前往佛宁寺,为荣夫人祈福诵经。”
眼下的含云,到底不是上辈子被逼到绝境,一手制造了轰动京兆府灭门大案的含云。
不人不鬼的陶氏,目光中闪烁着好似荒坟间游荡的青绿色鬼火。
被这样一双眼神盯着,含云很难不恐惧。
“顾平徵特地赴佛宁寺给荣氏祈福诵经?”陶氏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兀的笑出了声。
笑声阴鸷可怖,听在人耳中,仿佛是秃鹫在嘶吼。
含云:别笑了!
别笑了!
吓死人了!
“他怎么能去给荣氏祈福!”
“他怎么能去给荣氏祈福!”
“他置我于何地!”
陶氏似乎陷入了疯狂,拼命拍打着自己那条断腿,笑声中渐渐夹杂着哽咽。
含云小心翼翼看去时,陶氏眼眶通红,眼泪簌簌落下。
少了几分阴沉恐怖,多了些许可悲可怜。
含云壮着胆子,轻声问道“夫人,要不奴婢安排仆从将老爷接回?”
陶氏止住哭,随意抹了把泪“可有护院随行?”
含云轻轻摇头,回答道“老爷出行时并未携带护院,也没有小厮随行。”
“大小姐一如既往,由青棠陪伴左右。”
陶氏缓缓隐去眼中的悲怆和幽怨,面露嘲讽。
什么恩爱夫妻,携手白首都是假的。
自扶景痴傻瘫痪,扶曦秋后问斩,顾平徵就一改包容深情的模样,嘴脸丑陋的令人作呕。
既然,顾平徵上赶着找死,那就去死吧。
乐安县主出手,必然万无一失。
仅凭两个老的掉牙、脸上褶子能夹死蚊蝇的老车夫和一个空有一身力气的青棠,绝无可能护顾荣和顾平徵安全无虞。
顾荣和顾平徵一死,顾府的家业和扬州荣氏的嫁妆就都是她的了。
至于孱弱多病的顾知,一碗药送下去便是。
她有万贯家财傍身,不比看顾平徵脸色过活要舒爽吗?
思及此,陶氏幽幽道“不必了。”
“老爷与荣氏乃结发夫妻,前去为之祈福积阴德,也实属正常。”
“下去吧。”
含云如蒙大赦,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规规矩矩的行礼,躬身离开。
大小姐一日没有发话,允许她功成身退。
那她就得一日尽职尽责的扮演陶姨娘的忠仆。
大小姐开的条件,正中她心窝。
大小姐答应,在尘埃落定风波消弭后,给她准备照身贴和路引,并奉上五百两面额的银票,送她下扬州谋生。
她不必提心吊胆做一双憨傻兄弟的童养媳。
如此优渥的条件,若她还扭扭捏捏不愿追随大小姐,简直是天理难容。
夏日的暖阳重新洒在肩头,含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有一说一,陶姨娘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兰芷,你再给为兄拿点儿银子。”
正当此时,陶姨娘的长兄急匆匆地闯入了椿萱院。
所谓的富贵人家的规矩、礼仪、体面,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含云急忙闪避,却仍不可避免地闻到了那人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和宿醉后的刺鼻恶臭气味。
自陶姨娘断腿后,便对其兄长有求必应。
要银子给银子,没有半分含糊。
就连对其长嫂和侄女,陶姨娘出手亦阔绰的很。
又是量体裁衣,又是送首饰胭脂。
大小姐曾说,陶姨娘的长兄一家人活不久了。
那时,她还不解其意。
而今,她终于理解了大小姐的话中意。
听陶姨娘的口风,其长兄似乎染了要命的花柳病。
花柳病,人传人,其长兄自然无可幸免。
陶姨娘的侄女陶秋实,在珠光宝气、脂粉香氛以及华丽衣裙的装点之下,一改往日的朴素与内敛,变得浮躁且虚荣。
费尽心思,施展各种手段,试图吸引富贵人家的目光,渴望在京城中站稳脚跟。
陶姨娘兵不血刃报了针刑、断腿之仇。
深深庭院里,阴私着实多了些。
没过多久,含云遥遥目送陶姨娘的长兄掂量着银子,兴高采烈的离开。
她知道,跟陶姨娘长兄欢好的花娘,是陶姨娘精挑细选的。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太阳逐渐攀升至天穹的最高点,随后又缓缓地向一侧偏移。
奉恩公府。
南子奕握着菜刀,满面春风,脚步轻快,声音里是满满的憧憬和向往。
“母亲,我知道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了。”
“我要娶……”
在看到自家大哥的那一瞬间,南子奕的欢喜雀跃戛然而止,匆忙转身,抬脚就跑。
“站住!”南子逾沉声道。
“再跑,打断腿。”
南子奕闻言,登时停下脚步,谄媚的笑着“原来是大哥啊。”
“大哥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吗?”
“好巧……”
边说,边手忙脚乱的想藏起菜刀。
越忙,越容易出乱。
菜刀脱手而出,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南子奕一脸心疼。
地板这么硬,若是磕碰坏女侠的菜刀,可如何是好。
他想过了。
不是他文不成武不就,是他没趁手的兵器,
南子逾眉头紧皱“不是来给母亲请安的。”
“也不巧。”
“我是特地在此等你。”
奉恩公夫人:没眼看。
根本没眼看。
子逾在,省的她费心管教奕儿了。
奉恩公夫人索性别过脸去,一本正经欣赏悬挂在墙面上的画作。
南子逾接着道“你可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南子奕略有些心虚的颔首“做了,做了!”
南子逾气不打一处来,一字一顿“说实话!”
“还有,菜刀从何而来!”
“又相中了哪家姑娘。”
南子奕鼓起勇气,不满地瞪了南子逾一眼,质问道“什么叫‘又’!”
“哪有做大哥的像你这样污蔑自己亲弟弟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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