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茜显然已经料到陆云九不会轻易原谅季东礼,而她现在也没有把握说服他。
季东礼想说什么,陆茜冲他摇摇头,季东礼只能望着陆云九,眼中带着深深的内疚与无力。
“不管你怎么想,东礼他已经时日不多了,过去的种种,我们已经不想去计较,也没有力气去计较,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陆茜叹息一声:“季老太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个别苑里都是旗营的人,季老太太就算想做什么,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来挑衅。总之,你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我这边,东礼还是有这个能力保护我的。”
“你觉得开心就好。”陆云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九。”季东礼激动的喊了一声。
陆茜拉住他:“算了,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等哪天他自己想通了,就会来找我们的。”
“都是我对不起他,跟他没有关系。”季东礼内疚的说道:“就算他一辈子不肯认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好了,别这么说,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的治病,其它的事情不要多想。”
季东礼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好好治病,争取能陪你久一点。”
~
河柱正打算关后门,突然有人从门外倒了进来,一头扎在了地上,半天没动弹。
闻溪正好经过,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这一身浓烈的酒气,怕是把酒厂都给喝缺货了。
“先把人扶到屋里,让他醒醒酒。”闻溪转身吩咐映夏:“熬点醒酒汤来。”
河柱和映夏忙乎了好一通,闻溪才听到有人吐得稀里哗拉的声音。
吐也吐过了,又喝了一些醒酒汤,陆云九还是觉得脑袋疼得快裂开了。
闻溪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如果是真醉,他是怎么找到她家后门的?
如果是假醉,看他难受成这样,也不像是装的。
陆云九捂着太阳穴,脸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
“知道喝多了难受,还喝这么多。”耳边响起清脆的嗓音,他突然想到上次被她逼着吃止痛药时的情景。
陆云九睁开眼,看清坐在面前的人时,这才扯着嘴角笑了笑:“可能是喝了假酒,不然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行了,别给自己找台阶了。”闻溪才不给他面子,“去见你娘了?”
“嗯。”陆云九觉得头更疼了,他半倚着床头,神色晦暗不明,“我看他们过得挺好的,应该用不着我来担心。”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有不开心吗?”
闻溪撇了一下嘴角:“借酒消愁这几个字,我还是懂的。”
陆云九从不跟人提起他的家世,他在盐城的那些过往,以及他从小受到的伤害,但是面对闻溪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的打开话匣子,他知道,他需要一个倾诉的人,不然这些积压在心底的往事就会变成拔不去的毒瘤。
“我只是想不明白,阿娘为什么这么容易原谅他,不但原谅了,还要和他一起共度余生,明明因为他当初的抛弃,阿娘受尽了苦难与折磨,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甚至想带着我一起跳海轻生,过往的那些恨,都可以轻易消散吗?”
闻溪递了一杯调好的蜂蜜水给他。
“你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就不了解她此时的心境。”
“阿娘明明说过恨他的。”陆云九不解。
“那是因爱生恨,如果没有曾经浓烈的爱,就不会有之后刻骨铭心的恨。但是一旦这份恨意失去了目标,当初的那份爱就会回温回暖。你和你娘唯一的不同在于,你娘和他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而你对他的记忆却十分模糊,你们之间除了血缘,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所以,你娘很容易原谅他,但你不能。”
陆云九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杯身很暖,蜂蜜调得不甜也不淡,从嘴里滑到胃里,仿佛是有暖流轻柔抚过。
“小时候,我被人欺负,被那些顽童们打骂,如果我不还手,他们就把我往死里打,如果我还手了,他们就会找来家长,我依然逃不掉一顿毒打。他们受了欺负可以找人诉苦和撑腰,而我只能默默咽下被打落的牙齿,回到家还要假装这一身伤是因为从山坡上滚下来。”
陆云九凝视着手里的杯子:“他生了我,却没有对我尽到责任,相反,他还把我推进了一个火坑,我做不到像阿娘那样原谅他,更不想看到阿娘尽释前嫌重新和他在一起。”
他抬起头,“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很狭隘,很难沟通?”
“你娘和老督军住在别苑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陆云九默默的看着她。
“既然早就知道了,你却什么都没做,没有上门棒打鸳鸯,也没有以儿子的身份强迫你娘离开他,如果不是知道季老太太回来了,你恐怕永远不会登那个门。哪怕你接受不了也原谅不了,可你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你恨老督军,但不想杀了他,你不希望你娘跟他重修旧好,但为了你娘开心,你还是默默忍受了。”
闻溪轻轻叹了口气:“陆云九啊,其实你的行动早就证明了一切,只是嘴上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陆云九愣愣的,一时不知道她说得是对还是不对。
“你是怎么喝成这样,还能找到我家大门的?”闻溪很好奇。
陆云九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不知道,本能的就找来了。”
其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睁开眼睛看到的人会是闻溪。
大概是在喝酒的时候,他一直想着如果闻溪在就好了,他就不必自己喝闷酒,把整颗心都困住了。
有个能说话还能懂你的人,也是一种幸运。
“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陆云九把杯子放回原处,“季老太太回来了,势必会在季府里兴风作浪,她与季棠渊不和,如果知道你们的关系,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我不怕她找我麻烦,反正该来的早晚都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闻溪释然一笑,“找我麻烦的人多了,也不多她一个。”
陆云九笑了:“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如果有用到我的时候就尽管开口,上次在巷子里,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那次我是有目的的出手,不算。”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是欠了你的。”陆云九双目幽深的看向她:“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用命来还。”
“呸呸。”闻溪啐了两口,“好端端的说了些什么话,我不用任何人拿命来报答。陆云九,你记住,我不要你的命,把它好好的保管着,他只能属于你自己。”
“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没有舍命的决心,怎么在这一行里打杀。”
“那你就努力强大,强大到不必替任何人卖命,这样就可以为你自己的命运做主。”
陆云九看了她良久,最后唇一上扬:“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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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敏刚刚吃完饭就被季老太太叫了过去。
她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但是为了做出一副乖顺听话的姿态,她对老太太的召唤从不拒绝。
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季老太太平时冷言冷语,除了对她和死去的季棠深,任何小辈都入不了她的眼。
季府里那位百天的小少爷,也只是由三姨太抱着来拜见过一次。
三姨太本以为季老太太会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没想到季老太太连个笑脸都没露,只是让人赏了一些金银珠宝,这些礼物虽然昂贵,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用过心的。
“映之姐姐。”季敏一进门就看到蔡映之坐在季老太太的对面,正在与老太太谈笑风声。
季敏差点忘了,季棠深曾经的未婚妻也是为数不多让老太太喜欢的后辈。
“敏儿又长高了。”蔡映之笑着拉过她的手,“半年不见,敏儿都出落成了标致的大姑娘了,我看过老夫人年轻时候的照片,敏儿跟年轻时候的老夫人像极了,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蔡映之一番话下来,既夸奖了季敏又讨好了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敏儿可比我年轻的时候好看。”
“奶奶。”季敏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我哪有您年轻的时候好看啊,我可听人说了,爷爷当初就是看了奶奶一眼,对您一见钟情了呢。”
“你这皮丫头,都说得什么话,哈哈。”季老太太笑得开怀,轻轻在季敏的手上拍了一下。
蔡映之又拉着季敏说了会话儿,三言两语就哄得季敏开心不已。
季敏高兴的亲自给蔡映之倒茶,却因为蔡映之的推让,不小心溅了一些茶水出来。
“映之姐姐,真对不起。”季敏急忙掏出手帕给蔡映之擦手。
蔡映之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看着她的手帕问道:“敏儿妹妹的这个手帕是哪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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