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 封官留人
既是待明日再回涼京,小梁将军便让人把神臂弓推入官道旁边的密林,以免惊扰官道上赶路的百姓。
神臂弓体型大且沉,白羽卫把它小心翼翼地从官道上挪进路旁的林子里颇费了番功夫,等一切安置妥当,天已经全黑了。
白羽卫的人在林子里平了一块空地,生了火。
一群人围着火堆坐着,姜绾他们的马车就和神臂弓停放不远处的树下,马儿也解了绳随它在附近吃草。
尉文灵派来的马车夫只自己带的干粮,坐马车辕上守着,时刻警惕着皇城司的人。姜绾则带着小玥和蒋星衡、孟文元一起坐在了火堆旁,等着李公公或是小梁将军开口。
突然来了这么多穿甲带剑的人,蒋星衡和孟文元都有些紧张,挨着姜绾老实坐着,也不多往四周张望,怕给她招麻烦。
小玥倒是不太安分,她胆子大素来也任性,去到李公公面前问道:“老爷爷,你是来抓我们回去的么?”
李公公一愣,哈哈笑起来,摇头直道:“你这小妮,老奴怎会是来抓你们的,老奴是奉圣上旨意,来给你阿姐送恩赏的。”
李公公接过白羽卫的人烤好的肉,就着水囊里的水送进口中,他吃不惯这些野地里粗略烤熟的东西,吃一口眉头皱一下啧一声,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把手边多的都给了小玥,借着这个口子,给姜绾道明圣意。
“姜姑娘,你们这要出城怎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奴今日替陛下送恩赏,上山居酒楼都找不着人呐,还得劳烦小梁将军陪老奴出城一趟。”
姜绾听这话,心下有数,什么恩赏要大费周章地追出城来,还带了白羽卫,不是要把他们带回去是什么。
孟迟在袖底握着姜绾的手,照着两人先前说好的,她负责寻时机放药,他来让李公公消除疑心。
“有劳李公公。”
“出城也是临时打算,恰好今日天气好,过两日怕是会有大雨,为着不耽误事,才选的今日。”
“方才李公公说要替皇上送赏赐?什么赏赐还要李公公亲自奔波这一趟。”
“圣上的事都是要紧事,老奴奔波些不要紧,幸而还赶得上二位,否则就要交不了差了。”
李公公笑呵呵道,说着横眉瞥了一眼皇城司的人,脸色沉了下来,“谁知道有的人竟敢把神臂弓带出来溜达呢。”
被丢在一边的陆禹正悄悄留心听着他没说什么,听到李公公冷不丁点他一回,不由得心头微颤,这事叫宫里的老太监和白羽卫的人知道了,糟糕得很,他得赶紧想个法子。
陆禹心里着急,急中生智,还真叫他找到个机会。
他在皇城司当差久了,怎会听不出来那老太监话中之意——封赏事小,要把姜绾一行带回涼京事大。
他心念微动,这么算下来他拦人岂不是还算有功了?
若不是他今日把他们阻在这儿,他们早就跑没影了,李公公就算在追出去十里地,也不见得能追上。
陆禹在心底默默得意起来,等着回去再和安临贺求求情,怎么也能替他把私用神臂弓的事给掩过去。
这般想着,他愈加努力打起精神,今晚必然要把姜绾一伙人看好了!
若是跑了他可真要倒霉了。
孟迟笑笑,陆禹就罢了,他此刻没工夫理会他,只从李公公的话里不难听出来,这赏赐是非要送到姜绾手上不可,可他们赶来却没带什么辎重,东西都不带,不就是要带人回涼京再赏么。
姜绾也听出来了,她看向孟迟,孟迟也正看向她,她抽出自己的手,在他掌心悄悄写了个“药”字,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一个时机。
对面,李公公还在接着道:“这儿也没有外人,老奴就不卖关子了,圣上啊,舍不得二位,还想着什么时候宣姜姑娘和孟公子进宫,一来给娴妃娘娘诊个平安脉,二来呢,听闻孟公子和孟监正是叔侄,这钦天监如今真是缺人的时候,圣上听闻孟公子才能过人,有意留您在宫中,或可破例入钦天监呢,老奴这可就先恭喜二位了。”
李公公说到此处顿了顿,抬起耷拉的眼皮匆匆瞥了眼他们的神情,发现坐在对面的姜绾和孟迟极快速地交换了眼神,他咳了咳再度垂下眼皮,又当做没有看见重新盯着火堆,往下道:“圣上此番是口谕,没下圣旨。”
“姜姑娘也歇着吧,明日白羽卫会亲自护送二位回涼京,老奴这骑了半日马,骨头都要颠散了,这便歇着去——。”
李公公作势打了个哈欠,去到一边靠着树墩子打盹去了。
姜绾讶异,李公公这是,主动送机会上门?
她偏头去看小梁将军。
小梁将军正看李公公。
李公公老神在在地闭目靠树坐着,一副天塌了他也不睁眼的派头,小梁将军扣了扣自己的剑鞘,这么个好法子让李公公先用了,他又没有想出别的法子来,只好与姜绾孟迟大眼瞪小眼守到半夜。
夜深人静,小梁将军幽叹一声,他实在不困。
若不是皇城司的人在,何须这么麻烦,眼看夜晚就要过半,末了他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学着老太监丢下一句话,“夜深了,早些歇着吧,明日早起要回涼京。”
说罢也寻了个树墩子靠着闭上眼睛,他甚至没有安排人值守,白羽卫的人各自“睡”得东倒西歪。
唯有陆禹和皇城司的人还瞪着疲倦的眼死盯着姜绾。
姜绾此时才回过味来,小梁将军和李公公虽奉旨来留人,圣命不可违,但私底下却都决心要放他们走,人追到了,圣意也传达了,只等他们偷偷走人了。小梁将军或是得了成将军所托,李公公么,该就是永王拜托娴妃娘娘帮忙了。
现下唯有陆禹这个累赘,姜绾横了一眼陆禹,若不是这烦人的家伙,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
陆禹被姜绾一记眼风扫到,不由得心下一慌,此时白羽卫和老太监都睡去了,这女人该不会想趁他动弹不得要吓死手吧!
他拼命使眼色让皇城司的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暗骂白羽卫和老太监不地道,睡得倒是香,也不考虑他这头多么危险!
姜绾被陆禹的狗熊样刺到了眼,她默然收回目光,方才觉得他是个变数是她的问题,她不再看陆禹,随手从小玥的背包里掏了一包粉末出来,和纸包一起丢进火里,火势有一瞬间腾地变成了紫色,又很快恢复了原样,一抹淡淡的芙蕖花香渐渐飘在空中。
这片空地是在密林里平出来的,周遭树高草盛,药烟不会轻易被风吹散了去。撒下药后,姜绾迅速把解药混进水囊中,自己喝了一口,喂了睡着的小玥一口,接着传给了自己人。
李公公和小梁将军既是有意放他们走,她也不会叫他们平白豁出去担干系。
就让陆禹这个“变数”做个见证,也免了小梁将军和李公公回去后遭老皇帝怀疑,是以她的药量下得格外的足,也没有多做遮掩。
不多时,吸满了药烟的陆禹的鼾声传来,皇城司的人也歪倒一片。
姜绾起身把唯一真睡着了的小玥背上马车,招呼大家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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