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星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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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呼啸,白色的建筑在暴雨中似乎飘忽不定,一股消毒水味直扑口鼻,吊瓶滴答作响,而窗外作响的雨声又让病房多了一分绝望的死寂。
方代雪躺在床上,脖子固定了一个托颈仪,护士用棉签蘸了点水,轻轻湿润着她干裂的双唇。
已经十多天了,十多天床上的病人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从最开始送进医院,昏迷两日,醒来之后,得知车上的另一位乘坐人员死亡之后,就没再讲过一句话。
车祸发生的很严重,另一位当场死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位小姐却活了下来,可以称作为奇迹。
当然了,她的脖子,还有身体内脏都受到了重创,这些时日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两三次手术。
放下棉签,护士跟往日一样嘱咐她术后事宜,尽管知道她不会回。
待房门轻轻合上,方代雪沙哑的咳嗽声响起,继而缓缓睁开了眼,她睫毛轻颤,眼底带着忧伤,痛楚。
手摩擦着一枚老款式金戒指,低喃喊道,“爸。”
眼泪自眼角滑落。
已经半个月了。
她还没有从那场噩梦中缓过来,车祸发生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死,可却活了下来。
她本来会死的,只是在最后一刻,方大春朝她扑了过来,用身体护住她。
她轻轻擦拭了脸上的泪,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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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推门声,脚步放的很轻,方代雪手指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
“我吵醒你啦?”
“没。”说完又闭上眼睛。
张思雅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又把前几日送的鲜花理了理,喷了点水上去。
她边理着鲜花边说道:“我家星星也要来看你,说看姨姨,我怕吵着你,没带她来。对了,那个汤是我家婆亲自炖的,炖了好久,你等会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长久没得到回应,她回头看了眼,见方代雪仍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一点血色。
张思雅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前段时间还是她和张正男忙着料理方大春的后事,骨灰已经交到她手上。
料理完鲜花,又洗了几个水果,将水果切成盘。
走到她床前,坐在床边沿,将水果放在矮桌上,拉起她的手轻声唤道:“代雪............”
“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忧伤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尤其是她哥,手术的那几日,他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不肯离开一秒。
她能看出来他还爱着她。
至于喻峻宁那个畜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消息,反正一直没出现过。
想此,张思雅眼神颇为复杂。
她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又说了很多劝慰,关心的话。
最后提到喻非时,方代雪才有所触动,眉眼轻蹙了下。
张思雅了然,又说了些关于小孩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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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声已经停止,天空开始放晴。
阳光照进屋内,暖阳晒在床上。
方代雪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珠漆黑幽暗,只是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和波动。
张思雅一喜,“饿了是吗?”她伸出手,亲昵地把她扶了起来。
将方代雪安置好后,又将汤端了过来,用勺子给它放凉,才送到她嘴里。
方代雪默默看着她,好一会,开口把汤咽下。
见她肯喝,张思雅仿佛也受到鼓舞,一口气喂了她大半碗汤。
“还行吧?明天我继续让我家婆给你炖,别的不说,她炖汤还是有一手的。”她家星星每次都能喝下一大碗奶奶炖的汤。
“汤喝完了,再吃点苹果解解腻,好不好?”
明天还得将榨汁机带过来,将苹果打成汁,更容易服食。
尽管她将苹果切的非常小只,方代雪吃了一个便没再吃。
张思雅也没勉强又喂了点汤汁,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方代雪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啦,我不打扰你休息啦,明天再来看你。”她替她掖了掖被子,欢快起身。
走至门口时,听见方代雪轻声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张思雅一愣,转头说道:“好,你快睡吧。”
门再次被轻轻合上,空气归于平静,连尘埃都显得那么安静。
隔了一扇门。
有个黑色影子站在那,看着女人提着保温桶离开,他下巴有些消薄,手上的腕表发着耀眼的光芒。
身旁另一个影子说道:“你不进去看看吗?”
黑影微抬下巴,缓声说:“她并不希望看见我。”
张正男瞟了眼喻峻宁,双手紧扣在一起,心中发着阵阵冷意,“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不应该把她逼到这步田地,你但凡有一点喜欢她,就应该让她看看孩子。”
“这跟你没关系。”喻峻宁眉心微蹙,“事实上,我跟她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并不是我们的谁。”
“哈............哈.....哈。”
张正男死死盯着喻峻宁,然而很快又放松了身体,“你现在不珍惜她,你以后会后悔的。”
“后悔?”喻峻宁,“你是说你要抢走她,让我后悔是吗?但凡她对你有一丁点意思,我都能拱手退出,你看你照顾她的这些时日,她有跟你说过一句话吗?”
张正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只是....................那只是她刚失去了亲人,悲伤至此才会这样。”
喻峻宁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但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时间,跨步走向通往电梯的方向。
张正男站了良久,目光也看了良久,努力忽视心底那抹不悦,好一会也往那个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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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风轻透入内。
阿姨轻轻给方代雪按摩着小腿,“你感觉好些了吗?”
方代雪疲倦地阖着眼睛,脸色苍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好了些。”
每次做完康复训练,她都如此,特别难受,特别煎熬。
阿姨给她揉完腿,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每天她都会给她擦拭一遍身体,活血化瘀,这也是医生交代的。
这些时日的卧床,方代雪的身体明显消瘦了,肌肤苍白透明,阿姨轻轻用热毛巾敷在上面,上面的肌肤立马透着粉嫩光亮。
阿姨笑了笑,“还是年轻好呀,你看你的皮肤多好,哪像我身上都是绉绉的。只要年轻,就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有机会,年轻就是代表无限可能。老话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方代雪漠然地躺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话,阿姨每天都会变着法子跟她说,她知道她的意思及用意。
“我多么希望那天我没上去传话。”
阿姨抿了抿唇,凝视着她,“如果,如果我不上去喊你,而是把人打发走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方代雪疲倦地睁开眼睛,眉心微蹙,“阿姨,跟你没关系。”
她爸爸她知道,如果没见到她,肯定会一直等下去的或者上楼来找她。
车祸肇事的人已经抓到了,说是熬夜开车,疲劳驾驶。
他跪在地上,满脸哭泣传达自己的艰苦和可怜,一家老小要等着他养。
看着他那六岁的女儿和大的肚子的老婆,方代雪挥了挥手让他们走。
“好了吗?我要睡了。”
阿姨抹了抹眼睛,“快好了,马上。”她又给她擦了下手臂和掌心,慢慢扶着她躺下。
她看了床上的人一会,摁灭了床头上的灯。
整个房间一下子黑了下来。
方代雪倚趟在床上,眼皮一下陷入黑暗,紧接着她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
是夜,月亮隐匿消失,大地万肃寂静。
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脚步放的很轻,慢慢走到床沿边前。
他站在那,目光安静地看着睡在床上的人,不知看了多久,手无意识地摸上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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