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绾眼睛眯了眯,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她没有否认:“是。”
“那你说,你的赈灾粮出了什么问题?”
“被朝廷扣下了,两年前,也是国库空虚最困难的时候,不然也不会只出现我一人捐献十万两白银,而我匿名捐赠,当时上奏折的时候,皇帝也参与了其中,暗暗扣下我的赈灾粮来填充国库。”
听着薛绾信誓旦旦的话,这下薛相是彻底被薛绾的一番话给吓变了脸色,他更是想都没想的就抬手,连忙捂住薛绾的嘴巴,连眉毛都飞了起来,“阿绾,这话你千万不能乱说!”
薛相不放心的抬头看了看门外,此刻门外只有柏叔在守着,可薛相还是扬起声音,更大声的喝道:“老柏,你回去吧!”
“是,老爷!”
柏叔很快回应着,便挑着灯离开了。
薛相又起身过去将门反锁,才重新看向薛绾,他的脸色严肃无比,看着薛绾,虽没有责切之心,但此刻,他的整颗心脏都被紧张恐惧包裹着,也是真真实实的!
就算!
就算皇帝真的扣下了赈灾粮去填充国库,那也没人能说的了天子!
甚至这件事连提起都不可以!
他就怕他这不怕死的女儿,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还能闹到皇帝那边去!
薛相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沉着的看着薛绾:“阿绾,告诉爹爹,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九殿下告诉你的?”
薛绾想了想,也没有隐瞒:“九殿下。”
薛相脸色更加难看:“你可知道,九殿下是天子的儿子,是大萧王朝的亲皇子,他跟你说这些,是想你与他的父亲反目成仇。爹爹的确是觉得九殿下和其他皇子不一样,可人心难测,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弑父的举动,你可懂爹爹说的意思?”
薛绾见状,应声道:“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当没有知道过,明日爹爹就陪着你去把账簿还给户部尚书,这户部,如今恐怕也是被长公主收买了,你这样公然出没他的府中,无非就是挑衅长公主!这长公主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来都不知道!而且我看,这九殿下如今也是越来越疯了,怎么能拉着你这般胡来!”
看着爹爹皱眉无奈的样子,薛绾却定睛看着薛相的眼睛!
薛相察觉到薛绾这般眼神时,心脏滞了滞,他缓缓开口:“阿绾,怎么了?”
沉默一瞬,薛绾才开口:“爹爹,两年前是不是也知道,圣上扣下赈灾粮的事?”
一句话,直击心中。
薛相甚至一时间都无法做出反应来,被自己的女儿亲声质问,无疑和酷刑没什么区别。
薛相脸色一白,一下子,整个人变得苍白无力,连脚步都快有些站不稳!
但薛相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他在朝廷待了那么多年,自问从来没有愧对过朝廷,他的儿子更是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就连祈年自陨,薛相都没有向皇帝讨要什么补偿!
他心怀天下,可也没有保护好天下过!
薛相浑身震了一下,才迈着虚浮的步伐重新回到座位上,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无比:“阿绾是怎么看出来的?”
薛绾微微抿着嘴唇,道:“爹爹是心怀天下之人,当年前线边疆暴民战乱,阿绾虽然没有回到家中,可也有暗中去看爹爹,若不是知道爹爹和哥哥焦急,阿绾也不会去卖了地,换了十万两白银去匿名捐赠,当时阿绾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爹爹排忧解难。”
“爹爹这般心系,在知道圣上将赈灾粮给扣下的时候,心里也一定很不好受吧,阿绾想,爹爹一定反抗过,可却没有办法,毕竟天子之威,谁也无法反抗,所以,爹爹,这件事也在你心中是一道坎。”
薛绾的声音轻柔,却仿佛又温柔中带着刀刃,字字刺向薛相的心中!
一瞬间,支离破碎!
薛相终于露出了忏悔与痛苦的表情,他揉了下苍老的眉目,“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也有我无能为力的事情。”
薛绾眨了眨眼睛:“所以,这件事,阿绾并不想直接就此罢休,无论如何,朝廷吞并了就是吞并了,不顾百姓死活,就是朝廷之错,爹爹,你不必担心阿绾,阿绾会小心做事,不会给您闯来大麻烦的。”
“至少……”
薛绾顿了顿,随后掷地有声道:“至少阿绾做事前,一定会做好保护好家人的准备,我不会让爹爹和哥哥弟弟因为我受到任何牵连。”
薛绾的话环绕在薛相的耳边,升起浓浓暖意。
父女俩晚上夜谈,谈了很久,似是也将心里的事情彻底说开。
最后,薛绾回到院中的时候,绿竹也一直坐在门口等待着,薛绾顿步,看着每个人看到她时,都是一副关切的眼神,她便更坚定,自己要好好的走下去!
她虽遇到很多不公和背叛的事情,可不能忽略,生活中有很多很多人关心她,爱护她,生怕她出了一点意外,那她也有责任,要好好保护好他们。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绿竹一天没见到你,府内的人又说您去了户部尚书府,我的心真的很跳动不安,生怕您出了什么事。”
薛绾微微舒展着眉目,她轻声开口:“我没事,绿竹,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婢女服侍完小姐洗漱再回去休息,我不累的,倒是小姐你,如今越来越瘦了!都快要养不回去了。”
薛绾一怔,瘦吗。
可随之,耳边又没来由的想起萧玄彻的话,阿绾的腰真细,足以盈盈可握。
薛绾的脸上升起几分热意,她回过神来:“恩,那就快点洗漱好好休息吧。”
一晚安眠过去。
翌日清晨一大早,薛绾起来后,便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
绿竹从外面端着早膳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薛绾在收拾着,立即放下手中的盘子,快步走过去:“小姐,您在收拾什么?您要离开府中了吗。”
薛绾淡淡的应道:“待在府中,出去做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小姐,您先去用早膳,绿竹给您收拾!小姐……您才在府中待了几天就要走了,绿竹很舍不得你,你要去哪,能不能带上绿竹,绿竹知道,阿喜姐姐为了您死去,但绿竹也想代替阿喜姐姐好好跟随在小姐身边,照顾好小姐。”
薛绾收拾东西的手一怔,她抬起头意味深邃的看了一眼绿竹,终究还是带着几分心软:“好,你跟着我一并离开吧。”
绿竹眼中顿时露出欢喜,她连忙开心的帮薛绾收拾着行李!
用过早膳后,薛绾便道别出了府,薛相是知道薛绾要搬出去自己住的,但他也没有在拦着,只打算放手让阿绾好好的去做。
柏叔看着小姐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坐在厅内的老爷,老爷的脸上非但没有难过怒意,反倒是一脸平静,像是释怀了一般。
柏叔带着不解的看向薛相:“老爷,小姐要离开府内,您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薛相一脸沉静:“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待在相府,对她的出行的确不方便,就让她放手好好去做吧。”
“老爷不担心了?”
“担心有何用,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放开手的,况且,如今我倒觉得,阿绾不但随了她母亲,比她母亲还要有铮铮铁骨,她母亲就是我最佩服的人,看来,阿绾马上要超过她母亲在我心中的位置了。”
柏叔闻言,不由得一笑:“老爷有这些儿女,也是人生幸事!”
薛绾出了府,乘坐马车回到别院,绿竹随同薛绾一同下车后,紫竹也欢快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紫竹冲过来的时候,看到薛绾身旁还站着个小丫头,两人对视一眼,按理说,这婢女之间也有争宠的,谁都想当小姐身边最好的婢女。
但两人对视一眼后,紫竹倒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紫竹,是九殿下派我来照顾小姐的。”
见对方的眼睛里没有露出任何敌意,绿竹也连忙回手握着:“好巧,我叫绿竹,是相府内的丫鬟,小时候便照顾小姐,如今也跟着小姐出府,照顾小姐。”
“那我们两个就互相作伴,以照顾好小姐为主。”
绿竹闻言,自然乐呵呵的点头:“太好了!”
薛绾向别院里看去,今日就已经来了不少工人,开始对着院内规划着怎么修整,看着薛绾看过去的眼神,紫竹连忙解释道:“小姐,殿下已经告诉紫竹了,我们今天就能搬到清逸园去。”
这下倒轮到绿竹不解了,绿竹疑惑的看去:“小姐,您是要和殿下同住在一起了吗。”
同住在一起……
这未免太让人引起遐想了!
薛绾连忙喝止住:“是暂时住在一起,别院修整,隔壁就是清逸园,也算是方便,紫竹,你们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紫竹兴奋的点头:“小姐,您放心,殿下的清逸园大着呢,早就给小姐准备好了上等的房间,还有绿竹等其他侍女的房间,也都准备完好,放心入住就可以啦!”
“好,那我们收拾东西过去吧。”
绿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姐着急出府,是为了着急找殿下……合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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