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还是上回来的样子，炒菜声混着严淑华的大嗓门遥遥传来，宋霖推门的手一顿：“克一到了。”
“你听。”宋霖侧耳，“严老师正训话呢。”
果不其然，两人进门的时候，严淑华刚刚结束一段抑扬顿挫的演讲，端着保温杯正在喝水，见他们进来了，只是点点头，不像往常那般热情。
宋霖附过来低声说：“严老师的规矩，骂人须得一气呵成，中间停顿了就没感觉了。”
“感觉？”
江拾月没敢动，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低眉耷眼的少年，这就是济慈仙姑的儿子？
宋霖没再说话，因为严淑华的第二段已经开始了。
“宋克一，你上次回来，我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太婆，我没忘。”
“没忘！”
严淑华抓起手边一根一指粗细的小竹棍，在桌上狠狠一敲，“那你这分数是怎么考的？啊！不及格啊，宋克一！你马上高三了，高三了！”
宋克一依旧垂着头，没敢说话，严淑华又一敲小竹棍：“伸手！”
到这时候了，他终于抬头看向宋霖，眼神拼命示意，宋霖清了清嗓子：“奶奶，你看这克一……”
“闭嘴！”
严淑华小竹棍一挥，几乎要顶到宋霖的鼻尖了，“再废话连你一起打。”
宋霖一摸鼻子，拉着江拾月后退一步，一脸痛心地对宋克一说：“克儿啊，你听太婆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真话，她也是为你好。”
严淑华眼见着没了耐心，小竹棍敲敲茶几，再次说：“手！”
宋克一尤不死心，居然对着江拾月哭嚎起来：“婶婶，婶婶救我！”
“啊？”
江拾月没想到他还会叫自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我这，不是，奶奶，这……这么大的孩子，也不好打了吧，你……你跟他好好说说。”
严淑华眉头一皱，耐心耗尽，也不再跟他啰嗦了，拉起宋克一的手就是啪啪啪啪好几下，宋克一嗷嗷叫着：“太婆太婆，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太婆。”
“不敢？”
严淑华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在骂，“你学哪个不好，学你那没出息的爸，一天到晚心思也不放在学习上，啊？你班主任跟我打电话了，你在学校谈恋爱是不是！”
小竹棍重重一挥，“是不是还谈恋爱了？”
“太婆我没有，冤枉啊！”
宋克一边躲边叫，“我哪里谈恋爱了，就学校里那群小屁孩，我才看不上呢。”
一连被打了十好几下，宋克一终于是熬不住了，他一甩手，从沙发那边逃脱了，几步一跳就躲到了江拾月身后：“婶婶，我疼死了，快让太婆别再打我了。”
他一亮手心，果然红通通的一片，看着十分可怖。
严淑华还没打完，挥舞着小竹棍又追了过来，江拾月想也没想，就跟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奶奶，奶奶，别打了，克一他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对对对。”
宋克一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太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敢了。”
话音刚落，大门又被推开了，宋成川夫妇走了进来，宋克一立时转了方向，快步投进了余韵文怀里。
“奶奶！”
宋克一跟小学就被送出国的宋霖不同，他是一直跟在余韵文身边的，直到高中才进了寄宿学校，因此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却十分亲密。
余韵文立时把宋克一搂在了怀里，对着气势汹汹的严淑华小心翼翼地一笑：“妈，你看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要不先吃饭？”
严淑华的小竹棍一挥，几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一蹲，躲过了这阵劲风，接着宋成川一步上前，揽住严淑华的肩，不动声色地卸下了她手里的小竹棍。
“好了，妈，你这小竹棍准备打几代啊？老中青哪个没被你打过，歇会儿吧，啊。”
严淑华不想听，探身还想够那小竹棍，宋成川耍了个花手，小竹棍划到身后一甩，宋霖急忙上前接过，藏在了身后。
那头宋成川搂着严淑华走进了餐厅，这边余韵文把宋克一拉了出来，后者耷拉着脸把手给她看：“奶奶，好疼。”
余韵文拉起他手，一脸心疼地吹了好几下，末了点点他额头：“我看你也是活该，这一对一都给你补了多少钱了，你怎么还是不及格？啊？也不知道那股聪明劲儿都花哪上面了？谈恋爱啊？”
宋克一此刻也不哭了，还嘻嘻哈哈一笑：“要是我学校里面的女生有跟婶婶那样漂亮的，那我还能勉为其难谈一下。”
宋霖即刻抽出小竹棍要抽他：“没大没小，打烂你的嘴。”
宋克一矮身往余韵文身后一躲：“奶奶，你儿子要打我。”
余韵文这时才看向江拾月，朝她一点头：“来了。”
江拾月下意识地一挺腰，嘴张了几张，最后在喉咙里挤出了个“妈”字。
余韵文看着她，等了几秒才应了声，接着又转头拧着宋克一耳朵往里面走：“我看你是没大没小，还你儿子我儿子的，那是你叔叔。”
宋克一嬉皮笑脸地任她扯着，顺着这股力道往前走，经过江拾月朝她一挤眼：“婶婶进来吃饭。”
江拾月看他这副样子，噗嗤笑了，推推宋霖：“他可真有意思。”
宋霖回身把小竹棍又茶几下面，牵着她的手也往餐厅走：“他有什么意思，他就是欠打。”
话虽如此，但饭桌上宋霖还是端了杯酒敬过严淑华：“严老师，真不好打了，这马上都要成年了，半大小伙子，说出去难听。”
严淑华哼一声：“还怕难听？考不及格怎么就不怕难听了，打成这样都只能考不及格，这要不打那不是考个位数了，这还怎么考大学啊！”
余韵文给她夹了筷子菜：“妈，实在不行出国呗，克一英语还不错的，考个雅思托福都可以的嘛。”
严淑华又是一哼：“考个屁考，考不上大学就送到济慈那里去，上山当道士吧，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当道士！”
宋克一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我可不去，山上那哪是人待的地方，又冷又无聊。”
他戳了戳碗里的饭，“我还不如待在这里被太婆打。”
余韵文一拍他后脑勺，接着一顿，看向宋霖和江拾月：“要不然你们和克一一块儿上趟山吧。”
“这小兔崽子正好去给他妈整治整治，马上高三了，确实也得收收骨头了。”
宋克一哀嚎一声：“我不去啊啊啊啊，我不去！”
余韵文眉心一蹙，抬手捂住他的嘴，“我听说啊，那道观求子特别灵，好多人去还愿呢，你们也去拜拜。”
“拾月身体养了半年了，正好慢慢准备起来。”
她推了推宋成川，“明年生肖又好，属龙，这去一拜，十有八九就心想事成了，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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