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回了几次头,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似的。
从非晚出来没多远,她就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越走这感觉越明显,她绕过转角,藏在了柱子后面。
她屏息等待着,果然,两三分钟后,有两人也转弯进来,本正要继续朝前走,忽然顿住了。
当中一人略偏了偏头,跟半藏在柱子后面的江拾月猛地对上了眼。
“你……你们……”
江拾月看着面前花白头发的一男一女,“你们是……”
她刚想从柱子后面挪步出来,那老阿姨却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接着就哭喊了起来。
“拾月,离美,离美你可怜啊。”
“我……你……”
江拾月被这股大力冲得往后一退,砰一下砸在了墙上,但她完全顾不上背上的疼痛了,因为面前这人的哭声已经开始惊天动地了。
“拾月啊,我的拾月啊,我的离美,离美啊。”
她嘴里反反复复地就说着这几个字,江拾月原本僵在两边的手慢慢落了下来,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却也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的,眼前这对老夫妻,就是徐离美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徐远孝和周继英。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以往徐离美提都不会提的人,现在却真真切切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揽着周继英,看向面前沉默站着的徐远孝,这么一看,徐离美跟他长得很像,活脱脱像从他的脸上剥下来的一般无二。
此刻,徐远孝也直直看着她,却又一句话没说,只把还在嚎哭的周继英拉了过来:“好了,别哭了,在外面呢,像什么样子,让人家笑话。”
“什么什么样子!”
周继英哭着要打开他的手,“都这时候了还怕人家笑话,就是你怕这笑话怕那笑话,连自己女儿死了都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转身拼命地捶打着徐远孝,“都怪你,都怪你,我连离美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的离美啊……”
徐远孝任她拍打着,一句话都没说,但周继英动作突然一卡顿,整个人直直地朝后栽了过去。
江拾月慌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肩膀,徐远孝也立刻从背后托住她,两个人连拉带拽地把人扶住了,好歹是没摔下去。
“这这……这要不要送医院啊?这是昏迷了吧?”
江拾月有些慌了,看着眼睛半睁半闭的周继英,这是不是哭撅过去了。
徐远孝说不用,抬手用力掐住了周继英的人中,果然,没一会儿,她就悠悠吐出一口气,慢慢醒转过来。
江拾月扶着她在路边坐了下来,周继英自己拍拍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江拾月。
这一看又是欲语泪先流,周继英刚缓和了些的情绪又瞬间上来了:“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她手颤抖着抚上江拾月的脸,“离美就是这个样子,二十年前的离美,就是这个样子啊。”
她说着话又有些哽咽起来,转头使劲推了把徐远孝,“都怪你,都怪你……”
“好了!”
徐远孝此时也终于不耐烦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自己不走正道,怨得着我么,我都劝了她多少回,她听了吗?偏得要去破坏人家家庭,还要生……”
他看看江拾月,没再往下说,只偏头往边上走了几步,也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
此时的三个人,江拾月无措,周继英抽噎,徐远孝生气,各自坐着,一时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徐远孝,转身看着江拾月,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这才开口说:“家伟告诉我们,说是离美死了,问我们要不要见见你。”
周继英握住江拾月的手,紧了紧:“我当然要见你,我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如今是再也不敢耽误了。”
她擦擦眼泪,“家伟说你在城里开了家画廊,我们连夜就赶了上来,摸到你们画廊门口。”
“都不用人指,我一看哪……我一看哪……”
周继英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这跟我的离美哪,长得这是一模一样。”
她捧着江拾月的脸,细细摩挲过去:“这眼睛,这鼻子,没有哪里不像,没有哪里不像呐。”
她说完又把江拾月一把搂进了怀里,使劲拍着她的背:“妈悔啊,妈悔啊。”
江拾月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又搂又抱又哭的,心里居然没有一点反感,甚至跟着一起心酸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这么心疼着徐离美,也有人跟她一样,那般憎恨着徐离美。
“孩子,拾月……”
周继英抚着她的脸,“叫我声外婆吧,你长到这么大,我还没有听你叫过我呢。”
江拾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眼眶通红,泪水留了满脸,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花白短发,此刻也乱七八糟的支愣着,连衣领也乱了,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她满脸的希冀,看着自己,颤颤巍巍的手再度抚上她的脸,“啊,拾月,我的拾月啊。”
江拾月又看向她身后的徐远孝,两人视线一相接,他立马避开了,略有些不自然地低头轻咳了声,却又偷偷转回来瞥了她一眼。
她嘴角微弯,刚才那种骤然碰见亲人的无措已经过去了,她抬手轻轻抱了抱周继英:“外婆。”
接着她又看向徐远孝,“外公。”
周继英连连答应着:“哎哎,好孩子好孩子!”
她立时转身推推徐远孝,“叫你呢,应一声啊。”
几秒钟后,徐远孝才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周继英虽然还是不满意,但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来管这个老头子开不开心。
她扭过头来搂住江拾月,吸了吸鼻子,“拾月啊,以后就好了啊,以后我们就常来常往,我可是再也不想管别人家笑不笑话的了,他们爱笑就笑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江拾月就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讲了讲,自己和宋霖的事情,还有江敬中的病。
两人听见这里都大惊失色,周继英几乎不敢相信:“胃癌?他才五十多岁哪。”
当初江敬中、徐离美和周盛良的事情,外面传得实在难听,再加上后面和徐离美断绝了关系,再后来又跟着儿子搬离了故土,他们就再也没和江敬中有过联系。
但他当初那副义无反顾要娶徐离美的样子,徐远孝还是有些印象的,却没想到自己年届八十尚且硬朗,而这两个人却一个去世,一个重病了。
再心硬如铁的人,此时也会感慨世事无常的。
恰在此时,江拾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霍地站起:“什么!我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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