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助，现在是停工了，可总不能一直都停着吧，这拖一天都不少钱呢。”
“我知道，时间到了自然就开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这无缘无故放把这火到底为了些什么啊，你都不知道，我真的担心出人命啊。”
“担心什么，看你这没用的样子，这不是没出事么？再者说了，出了事也不用你扛，宋总都安排好了。”
“那……那我这闲待着干嘛呢？每天去了工地也是干坐着，屁事没有，安全事故报告倒是写了一大堆。”
“你看你这当牛做马的样子，不让你做事，工资照发，你还有意见，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纯属没事干吗？”
“罗助，你帮我宋总说说，趁早把这事了了吧，这可别耽误了封顶哪。”
“着什么急，都说了，时候到了自然就开工，到时候有的是活给你干。”
“诶，那你给我透个风，到时候是啥时候？”
“啧，你看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有句话没听说过吗？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但默了片刻，那声音又说，“我就告诉你一句话，什么时候两家并一家，什么时候就开工。”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握着手机的指关节用力得几乎发白。
江拾月的眼睛干涩地眨了几下，再度点了视频中间的播放按钮，池经理的声音又放了出来。
她来回听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也不是幻觉，跟池经理说话的，就是罗良俊。
他那声音，自己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她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门外看了好一会儿，接着霍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朝外看，恰好罗良俊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的笑，看见江拾月出来还招了招手：“江小姐，需要什么？要喝水吗？”
江拾月此刻脸上半分表情都挤不出来了，只勉强摇摇头，又轻轻带上了门。
这门一带上，江拾月愣愣在原地站了片刻，她当然知道池经理是云程的人，可在她的立场，她一直以为池经理最多就是吃里扒外拿了别人好处，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切都是云程的安排。
也或者……
是她不敢那么想罢了。
她转头看向宋霖的办公桌，电脑没关，屏幕还是亮的。
她的犹豫只有一秒，下一刻，她已经直接坐在了桌前。
他的电脑桌面很简洁，只有浏览器、文件夹和邮箱。
她先点文件夹看了看，都是云程的各色报告，接着又点开了邮箱，从上面一直往下拉。
她耳朵里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可脑子却无比清楚，鼠标顿住几息，她筛选出了发件人：宋成川。
界面一下清晰了，鼠标一路往下滑，停在了周盛良被带走的那天晚上的一封邮件上。
双击，打开。
【周盛良凶多吉少，帮江拾月接手胜奇，掌握内部经营状况，西部新城是个切入口，还有石墨烯隔热膜，最后，拿下胜奇】。
简简单单数十个字，却就是胜奇眼下的境况了。
她点进了状态栏里的搜索栏，输入了胜奇原本的石墨烯客户名字，悬在回车键上面的手指颤抖着，最终还是摁了下去。
一个文档直接就被打开了，那几个数字此刻几乎要跳到江拾月的眼球里，比胜奇低百分之十五的报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江拾月的睫毛急剧颤抖着，幅度快到眼角都在微微抽搐，她以为自己要哭的，可此刻，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
是啊，有什么好哭的，宋霖说过，商场如战场，眼泪是弱者的白旗。
她被人当了这么久的枪，总也是比之前锋利不少了。
………
“等久了吧。”
宋霖低着头，夹着一堆纸推开了门，“这就走……”
他一抬头，停住了话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江拾月的影子。
他几步走到桌边，把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摁开手机拨出了电话，音乐声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
“去哪儿了？”
宋霖边重拨边嘟囔着往外走，停在罗良俊桌前，“人呢？”
罗良俊正在吃蛋糕，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谁？”
宋霖眉心一蹙：“谁？我吗？”
“哦哦，江小姐啊。”
罗良俊边擦嘴边站了起来，“我一直在这儿，没看见她出来啊？她不在办公室吗？”
宋霖一提气正要再骂，手机忽然震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江拾月回拨过来了。
他立时摁了接听：“你去哪儿了？”
话筒里好半天都没有还是声音，宋霖放下手机看看屏幕还是通话中，又把手机放回了耳边：“喂？”
这次她终于说话了，但声音却十分异常：“宋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
“什么？”
宋霖心一抖，转身就往办公室走，“拾月，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
江拾月的声音听上去似哭似笑，接着又是一声冷哼，“我在哪儿？重要吗？我只要在胜奇不就行了，我在胜奇替你传信不就够了吗？你还管我在哪儿干什么？”
宋霖快步走到了办公桌边，点开了状态栏里的邮箱，界面还是刚才江拾月点开的那封邮件，宋成川的那几句话赫然在目。
“拾月，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这当中有很多……”
“有什么！这当中有什么你说！”
江拾月的尖叫穿透话筒，掀天扑地而来，“我信任你，样样都问你，甚至连报表都发给你看，你呢？你呢！”
她忽而又苦笑了两声，“是，你从来就是这样，是我天真，是我错信了你！”
“拾月，我不是，我没有，我……”
“你没有什么？我问你，抢我们客户的是不是你们？我都看见报价了。”
宋霖想说没有，可是那封报价也已经被打开了，再说没有都显得苍白。
“拾月，你在哪儿？我们见面说行吗？这不是我的初衷，我都可以解释，真的，我可以解释。”
电话里再度默了片刻，接着他听见江拾月说：“解释什么？解释一切都是你爸的意思吗？宋霖，你何必呢，私事推到你妈头上，公事推到你爸头上，就是你的解释吗？”
他嘴唇张了几张，怎么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回答，他说什么才好，说他不想利用她拿下胜奇，他不同意宋成川的决定，虽然采取了消极对待的态度，但所有的一切都在顺利推进着。
周盛良脱身无望，胜奇的项目接连停工，大客户也马上要被云程抢走了，资金链一断，后面就是多米诺骨牌，动动手指的事了。
他艰涩开口：“我不是这意思，拾月，你听我说，不不，我来找你，我们见面说……”
但回答他的，只有电话里无尽的嘟嘟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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