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瀚动了。
他动作极快,在不同的储物柜中,飞速的选取出各种不同类别的材料。
然后将这些选中的材料送到工作台前。
继而再次折回储物区搬运,似乎根本不在乎拿取的到底是什么。
仅仅三趟的工夫,已经有超过上百种修复原料被他拿去。
……
顿时,隔壁房间一阵轰乱。
那五件文物,无论修复哪一件,按说都用不到如此之多的材料。
“那小鬼头这是干嘛?”
“胡来,这哪里是搞修复啊,他到底懂不懂?”
“嘘,孔老师盯着呢,少插嘴……”
“……”
此时孔儒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呼吸都很平静,一双鹰眼紧盯着屏幕。
对于陈瀚反常的举动,反倒只有他最能沉得住气。
此刻。
陈瀚从材料区搬到工作台旁的原料数量,已经接近两百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绝对是个大工程!
同时修复五件文物,这其中最难的就是对五组修复材料的同时把控。
五组材料组合各不相同,但其中又有相同的原料,这就对思路的清晰有了极高的要求。
一旦他操作起来,别说是旁观者,就算他自己都会眼花缭乱。
想从这其中找到正确的解法,无异于走迷宫。
加上他操作时刻意的混淆一二,就算录下了视频,也绝对没有人能复刻。
稍稍调整之后,他终于开始上手修复第一件瓷器。
先将瓷器碎片按顺序摆放规整,然后他快速调制了半烧杯的黏合剂。
在每片瓷器上面轻轻刷涂后,先放在一旁晾着。
趁着这个工夫,他抓起一捆极细的丝线,扯出几十根来,挂在横杆上面。
在密制的黏合剂中,又添加了几种溶剂后,这才涂抹在丝线之上。
马上,他又开始调制第三种黏合剂。
涂抹在了铜器小鼎的断口处……
隔壁的观察室,本来鸦雀无声,不知道谁开口问了一句,顿时引发一阵热评。
“他已经开始修复了吗?”
“不像,还在熟悉和清理阶段吧……”
“恩,这点做得不错,虽然那几件文物都是清理过的,但这道流程不可少。”
……
陈瀚的动作非常快,一切的操作可谓行云流水。
就像一个操刀数十年的主厨,在加工一桌烂熟于心的菜肴。
此刻,他又勾兑出另一种药剂,倒在大号长条器皿中。
那卷古画,只打开不到两尺扫了一眼,就直接泡了进去。
这一幕,可把隔壁观察室的人惊着了。
要不是孔儒在场,他们早就冲进实验室,阻止陈瀚的行动。
此刻的孔儒,仿佛入定了一般,眼神死死看着屏幕,略显干瘪的嘴唇紧紧绷着。
陈瀚已经在调配第五种药剂。
调配好的时候,他却没有对那顶九旒冕下手。
而是先放在一边,快速走到了那堆瓷器前。
或许是因为摄像头的动态捕捉能力不够,屏幕中,只见陈瀚的双手化为道道残影。
桌面上,仅仅几十秒的工夫,凭空出现了一口完整的青花瓷瓶。
孔儒狭长的眼睛,在这一刻猛然睁大,整个后背一挺。
观察室里也爆发出一阵惊叹。
“这……!”
“刚刚怎么回事!”
“是不是摄像头坏了,快去看看!”
“刚刚那一段,快重放一下!”
“……”
在场的老院士们,全都焦急的呼喊起来。
一时间,闹闹哄哄。
没有人敢相信监控里面发生的事情,简直太过玄幻。
孔儒在震惊之后,脸色却变得异常复杂。
别人不懂,他却知道有一类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人几百年出一个,其眼力,脑力,身体素质,都完全异于常人。
甚至就连感知能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他年轻时,在家传典籍里面,读到过这些内容。
七百多年前出世的那个人,叫刘伯温,堪称陆地神仙!
五百多年前另一人出世,名为王守仁,自号阳明子!
对这两人的记载,都是孔家先辈的亲笔手书。
那些传世典籍,也成为了孔家不宣之秘。
之前见到陈瀚修复唐代壁画残片时,他心里就有所猜疑。
直到亲眼看见陈瀚在手作木牛流马,他才隐隐回忆起这段记载。
眼下看来……
那个野小子,极有可能,具备那种逆天的天赋。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
对于孔儒的想法,陈瀚完全不知道。
他此刻已经沉浸在了手上的修复工作之中。
五件文物,每一步操作之间,所需要的时间不同。
有一些步骤,还对操作时机有着很高的要求,就比如黏合那一步。
早了黏合剂太湿,迟了黏合剂又风干过头。
他操作起来,可谓是如履薄冰,一心五用……
好在,随着复杂的阶段完成,剩下的都是细节工作,可以慢下来进行精雕细琢。
陈瀚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依旧有一个难题挡在眼前,那就是九旒冕的藤篾。
在整个实验室里,他都没有找到相同的材料。
如果想要修复,只能将粗藤进行打磨,这就是工夫活了,很耗时间。
对着摄像头,陈瀚招了招手。
半分钟不到,沙路辉就冲了进来。
陈瀚指了指原料柜,“最细的藤条,按照九旒冕上的尺寸,辛苦帮我打磨十根。”
沙路辉一愣,旋即皱眉,“打磨之后韧度达不到,之前已经试过几次。”
“那是小事。”陈瀚头也不抬。
单靠他自己打磨,太过麻烦,但是科学院人多啊……
一人一根,节省太多时间了。
打磨藤条这种事,属于修复里面的粗活,随便抓个人都能干。
趁这个工夫,他打算对那幅古画出手了。
浸泡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软化剂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纸面不会开裂。
墨眼入微之下,他对画卷上宣纸的材质早就心中有数。
根本不用打开看,陈瀚就能判断出大致情况。
宣纸的得名源自于产地——唐代的“宣州”辖地。
当时是以青檀树皮为主要原料,打磨成浆制作而成。
韧而能润,光而不滑,薄者能坚,厚者能赋,色白如霜,久不变色,折而不伤,耐腐难蛀,这是对当时宣纸的一段描述。
而在宣纸中加入草浆为配料,则至少要到明末以后了。
至少在自己师尊的传承中,就没有关于草浆制造宣纸的记忆。
对青檀树皮所制的古宣纸修复,如今的自己要说天下第二,恐怕没人能说第一。
单说眼前这软化剂,自己在书上,就从来没有读到过类似记载。
这说明,此种古画修复法,早已失传。
就在这个时候,陈瀚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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