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雍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坚定的摇头,眼眶颜色变得深了:“幼卿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盛欢眼角的泪滑落,眸光凝在男人脸上,一点一点描摹,似乎想要记住他最后的样子:
“我…幸运遇到皇上,这一年以来,我过得很…幸福…和皇上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
她扬起笑脸,笑靥如花,可如今却像是昙花一现,最后的生机:
“以后……皇上要好好的,我们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他们长大了……”
“皇上,我…我不放心,以后…以后孩子就…就交给皇上了……”
“皇上记得告…告诉他们,幼卿很爱他们,并没有不…不要他们……”
“哇哇!”
两个被抱得有些远的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控制不住的大哭了出来。
而此时,在场众人却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不会的,幼卿不会出事的!不会的!幼卿应该长命百岁才是,应该和朕一起带着孩子长大!”
“没有额娘怎么成,没有你怎么成!”
雍正猛摇头,再也绷不住,眼泪坠下,他握紧盛欢的手:
“朕是天子,朕是皇帝!长生天在上,朕愿意折寿十年换取幼卿!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三十年……”
周围听到的众人焦急、战战兢兢的神色一变,在这一刻几乎忘了尊卑看向了雍正,震惊又错愕。
这一刻,他并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反而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会难过,会伤心,会哭泣。
看着他,又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竟说不出的可悲。
众人都没想到,贤贵妃在皇上心里,竟那么重要。
盛欢看向红着眼眶的男人,心里微微诧异,微愣,面上却艰难的摇头:
“不,不做数的,长生天别听皇上的……”
她抬手按着男人的手:“皇上要好好活着,你那么好,那么好,不应该……”
“你值得,幼卿值得,就算是让朕折寿,朕也甘之如饴,朕在此向长生天起誓,朕的话作数!”
雍正眼里的泪克制不住掉下,落到了盛欢脸上,盛欢抬眸看向,抿紧唇,眼角的泪汹涌落下:
“……皇上不必如此……”
在场众人看到雍正落泪,一时间更是大骇震惊到了极点,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究竟有多少难言的感情,才会起誓,才会如此,才会帝王折腰。
这一刻,在场众人由衷的希望盛欢能活下来。
“皇上,参片来了!”扶月拿着新切的人参片快速过来。
雍正接过:“幼卿,乖,我们撑住,撑住,来……”
盛欢乖乖张口,把新的人参片含进了嘴里。
可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接生嬷嬷焦急的大喊,外面蹲守的太医也在焦急的出着主意。
至于众嫔妃,在听到雍正的折寿言论时,全都如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心中因为盛欢要死的窃喜一扫而空。
皇后和年贵妃更是掐着手指,指尖刺入了手心都恍若未觉。
她们万万没想到以为皇上对贤贵妃只是做戏,不过一时新鲜罢了,刚才的举动也只是担心皇嗣,如今却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皇上心里有贤贵妃。
一定有贤贵妃,没有人敢用折寿起誓来换,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大权在握执掌乾坤的皇上。
他什么美人得不到,为何要执着一个要死的人!
可她们到头来也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再受宠又如何,女子生产本就如入鬼门关,贤贵妃显然没有那个福气活下去。
“幼卿,用力,别睡,别睡,朕求你,别睡……”
屋里,雍正十指扣进盛欢的手指指缝,抬起来贴近自己的脸颊,声音里不知何时带了卑微、低哑,恐慌。
若是,若是他之前不要孩子就好了,明知道她体弱怎么还让她怀上了身子,她本应该活得长长久久的,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自责,愧疚,心痛,大把大把的责任全被男人拢起,压在了心头。
“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她含着参片,见他这个样子,眼眶也红了,想要说话,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的喘起气来:
“……皇…皇上,不是您的错,若不是您,我不会有那么快乐的时…时光……”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秀眉一皱,很显然在极力的忍耐着痛苦,眸里却漾开了笑来,似乎是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好,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明明是以往最喜欢的笑,这一刻雍正看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恐慌:“不,别说了,幼卿,我们省省力气,孩子要出来了,快出来了!”
此时,产道中的婴儿还在吭哧吭哧的往外爬,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动作变得越发的急切。
接生嬷嬷们忙得满头大汗,手上都是血。
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屋里充斥了满满的血腥之气。
雍正看着疼痛难忍的人,呼吸变得急促,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幼卿,宝宝在等我们,我们的三宝在等我们,撑住……”
女子的眼眸却在渐渐失了焦距。
雍正心头一沉,另一只大掌慌乱的落到了女子隆起的小腹上,语气哀求:
“三宝,快出来,朕和你额娘都在等你,皇阿玛求你,快出来吧,你额娘受不住了,皇阿玛求你,求你……”
“啊!”
盛欢突然咬住了雍正的手腕,身下一个用力。
就在这时,“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响彻了产房。
三宝,终于落地。
“生了生了!是个公主,皇上娘娘,是个公主!”
落地的三宝连忙着急的向盛欢的方向看去。
只可惜她眼前模糊,又有东西挡住,她什么也看不到,抗议的拍手,“啊啊”的指向床上的人,只可惜,此时除了抱着她的嬷嬷,没有人关注到她。
盛欢一生下孩子,就“力竭”晕了过去,口中人参片随着鲜血被吐了出来。
“幼卿!”
“娘娘!”
“别睡,幼卿别睡!”
雍正见状心头一梗,心神大乱,压根想不到什么昏迷,心中一点喜悦也没有,空荡荡得难受。
他更加的握紧盛欢的手,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办,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只能本能的呼唤:
“太医!快叫太医!”
“快叫太医进来!”
太医很快进来了,但是是隔着帘子把脉。
屋外的嫔妃听着屋里的动静,心都提了起来,她们都在等着太医最后的宣判。
可心里某个想法却已经笃定,笃定盛欢活不成,或许也已经在向长生天祈祷,一定要让里面的女人完蛋。
众人心绪翻飞,天人交战。
皇后更是垂眸,心里在想,三个孩子中有两个阿哥,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小阿哥长成后定会造化不浅,毕竟皇上对贤贵妃的感情那么浓烈,贤贵妃去了皇上一定会对三个孩子怀着歉疚,自己到是可以搏一把,没有生母,自己这个养母和生母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还是嫡母,小阿哥若是养在她膝下,可是嫡子。
想来皇上不会拒绝。
这一刻,屋外的众嫔妃都感觉不到久站的疲累,倒是承乾宫的宫人,面上带上了紧张和担忧的看向产房。
三胞胎本是祥瑞,若主子还在她们这些宫人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自然是水涨船高,可若是主子去了,有三个小主子又有什么用。
产房里,张太医还在把脉。
隔着帘子,雍正看不见张太医的表情,但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总觉得张太医久久都未曾开口。
其间,三个婴儿发出了小声的低泣,雍正也恍若未闻,甚至觉得心烦意躁。
他眸光凝在床上的女子身上,指腹轻柔的擦拭着她的嘴角,女子的嘴脸上面似乎还留有血色的痕迹。
幼卿不会有事的,她才刚到他身边一年,怎么可能会出事。
可他却害怕从太医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此时,他脑海里飞快想起了民间冲喜的法子,对,冲喜,冲喜。
他突然出声,温柔而又缱绻,坚定而又缠绵:
“贵妃钮祜禄氏,温婉柔约,心纯稚善,是朕之所爱,如今更为朕诞下三个皇嗣,于社稷有功,即晋升皇贵妃位。”
产房里,众人瞪大了眼睛。
产房外,皇后脚下一个踉跄,还好身后的翠屏扶住了她,要不然恐怕当场没了面子。
“娘娘……”翠屏眸里带上了抹忧色。
皇后面色如纸,都顾不上周围嫔妃的眼神,她猛地抬头看向产房,眸光锐利得好似穿过了墙壁直刺里面。
大清可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有皇后不立皇贵妃啊。
皇上心里可还有她的存在。
皇后猛摇头,心想,或许,是因为贤贵妃要没了,这也许是最后谥号的尊荣。
不过一个皇贵妃罢了,自己何必如此作态。
屋里。
张太医闻言,诊脉的手指微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帘子外拱手:
“皇上,贵…皇贵妃娘娘耗尽力量虚脱,损了精气,身子恐怕会有些影响,这些年也不利子嗣,不过日后好好养着,养个两三年,想来会养好的。”
“好好好!”
雍正听到这话,连说了三声好,这一刻觉得自己心诚则灵,幼卿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眼眸里最后的泪落下,却是喜极而泣:
“幼卿没事就好,孩子不生也罢,不生也罢!”
今日的场景,他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此时此刻,雍正已经明白,孩子和她,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男人眸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摸了摸盛欢的小脸:
“会没事的,好好补,宫里什么都不缺,我的幼卿会长命百岁的……”
他还想带她看山河,看日月,这些都没做,他怎么甘心放她离开。
“张成,你们下去熬药吧。”雍正开口,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
三个婴儿此时,也如释重负的“啊啊”了几声。
雍正听到声音,终于看向了屋里盛欢拼尽性命生下的三个孩子。
只可惜他们身上包着襁褓,他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抱过来,让朕瞧瞧。”
三个婴儿立刻“啊啊”的出声,似乎在催促接生嬷嬷快点,或许也是因为雍正离自己额娘近一点,他们想过来看额娘。
接生嬷嬷立刻抱着三个襁褓上前。
刚看清三个婴儿的长相时,雍正神情就愣住了。
他指尖微颤,三个孩子刚出生还皱巴巴的,但看那轮廓,竟有几分前世那三个孩子的影子。
只不过到底还未长开,如今并没有很像,可他的心却忍不住一动,接过了其中一个襁褓,眉眼柔和下来:
“宝宝,朕是你们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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