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薇和莫离约在了一家当地特色小馆,距离加密点不远,正好可以吃过早餐再过去,为了显得有诚意,她和杨帆帆还起了个大早,想提前帮莫离点单,也能节省大家的时间。
然而,附近的种植户们起得更早,因为要赶着去地里干活,都来这家店里吃早餐,本就不大的店面,挨挨挤挤的几张桌子上坐满了人,外头还排着一条移动缓慢的长龙,两人在沁凉的风中排了大半个小时,也只看得见前头架起的锅炉腾腾往上冒的白烟。
“看来这家东西是真好吃。”杨帆帆搓了搓冻得没知觉的耳垂,踮起脚尖往店里瞅了一眼,胃里饿得泛酸,早知道在基地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了。
西城早晚温差大,又是即将入秋的时节,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温度只有十来度,虽然已经穿了厚外套,纪云薇还是被肆虐的风吹得鼻头发红,她吸吸鼻子,有些愧疚地轻声道歉:“杨师姐,对不住啊,我不知道生意会这么好。”
杨帆帆还没说话,一个颧骨上飘着两团高原红的大妈插话道:“嘿,一看你们就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吧?这是有钱人开的公益饭馆,打第一天起,就免费给咱们送早餐,生意能不好嘛?你想想,免费的东西谁不爱?”
纪云薇愣了愣:“您说这家店的早餐是免费的?”
怪不得了。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奇怪,有些穿着打扮看起来并不是种植户的人,竟然也会起得这么早,而且还是当地人。
一家店的食物再好吃,当地人吃了这么久,也总该吃厌了吧?不可能天天起那么早来尝鲜的。
原来是为了蹭吃蹭喝啊。
更过分的是,他们明明已经吃完了,还霸占着桌子半天不走,而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们领了早餐后,多数都只能蹲在门口一口热汤一口冷风地匆匆解决早餐。
说话的大妈估计也是来蹭免费早餐的,但脸皮没那几个赖着不走的人厚,要是看到眼熟的种植户,还会往后退,把位置让给更有需求的对方。
一让二让的,到现在也没吃上,她也不介意,还是乐呵呵地与纪云薇二人唠嗑:“这家店一般都是早上五点开门,只供应到上午九点,前两年刚开张的时候,大家伙以为是假的,谁也没敢来吃第一口,还是老杜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来询问,就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去吃饭了,这才把店的名声打响了。”
大妈指着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喏,那就是老杜,老婆没了之后,一个人养着三个小娃娃,没日没夜翻着那几亩没什么盼头的地,免费早餐有时候就是他们爷几个一天里吃得最好的东西了。”
大妈叹了口气:“老杜就是人轴了点,其实热心肠得很,庄上有什么扯不开的争吵矛盾,只要他出马,保管给你摆得平平整整。”
纪云薇记得“老杜”这个称呼,昨晚和莫离视频的时候,莫离就提到过老杜,她说老杜在种植户里地位很高,很有号召力,想要说服其他种植户,就要先说服老杜,听大妈的介绍,也确实如此。
纪云薇心里有了数,开始认真打量老杜。
他比其他人要高一些,穿着蓝色背心,裸露的肌肉黝黑结实,下身一条宽松的灰色裤子,裤腿卷到了膝盖处,穿着一双老旧的军布鞋,鞋跟磨得发白,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皱巴巴的毛巾,时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就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老杜其实不算老,但眼尾却有着深得化不开的皱纹,那是严酷的生活赋予他的记号。
大妈也随着纪云薇的视线望过去,感慨道:“前天夜里大娃发高烧,老杜抱着孩子去庄上诊所看病,来来回回就靠那双腿跑,家里没个大人,三娃饿惨了,二娃就给弟弟弄饭吃,差点把家里给点着了……得亏邻里邻居发现了,不然这一家四口以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唉,苦命啊,真的是苦命啊。”
杨帆帆也是当母亲的人了,听大妈讲几个孩子的遭遇,忍不住红了眼,追问了几句,确认孩子们都平平安安了,才放下心来。
纪云薇见大妈这么健谈,便问她店里坐着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看得出来排队的庄稼汉们其实都很气愤,可谁也没有勇气上前说理。
店里的员工们似乎也有些惧怕那些人,从桌前经过几次,也没敢直接把人赶走,大几十双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饱喝足,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掏出扑克牌玩。
好好的一家公益性质的早餐店,反倒成了无赖混子们的聚集地。
大妈说起来也是一脸愤慨:“里头那几个就是咱们庄上出了名的混账癞子,成天不着家,在阳坊的麻将屋里搓一宿,天不亮就在这里候着,十七八个人往屋里一坐就能坐到九十点,可怜了老杜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想省一顿饭钱,都要排在这些混账癞子后头。”
队伍往前缩短,大妈跟着挪了两步,纪云薇和杨帆帆也向前进,日头从云层背后慢慢渗出,些微的光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度,随风卷向大地。
大妈撇撇嘴:“瞧这光景,没个把小时是不会结束了。”
说话间,老杜等人领了早餐,排成一排蹲在台阶上狼吞虎咽,他们吃饭的速度很快,也许是食物味道不错,一张张如枯木一般沧桑的脸上,净是满足的笑意。
大约五六分钟,这群汉子们齐齐站了起来,各自拿着饭盒重新排队。
大妈解释道:“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店里如果还有剩的饭菜,都会优先照顾老杜他们,给他们装饭盒里带走,好歹也能顶一顿午餐。”
“要是没有剩余的饭菜呢?”纪云薇看到打扑克的那几个,又站起来要了两碗馄饨,俨然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再这么吃下去,恐怕老杜他们是领不到剩菜剩饭了。
大妈把手一摊:“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咯,瞧见那个头皮上有刀疤的人没?那可是他最得意的事情了!逢人就说是庄上的干部拉他去干活,他当着人的面就砍了自己,血溅得人满身都是!你说你说,这种人疯起来连自己都砍,不就是疯子嘛!谁能和疯子讲道理?”
纪云薇从小衣食无忧,顺风顺水地长大,但四通八达的网络每时每刻都在传递世界各地的消息,她并非不知道人间尚有疾苦,但知道和见到却是两码事。
看着那些堂而皇之地抢占公益资源的无赖们,再看看那些敢怒不敢言,一生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们,小姑娘心下蹿起一阵无名火。
正好杨帆帆转身接了个电话,没把人看住,纪云薇握着拳头,气呼呼地离开队伍,冷着小脸就往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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