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一百的试卷竟只拿了七分,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夸赞的分数。
笑意倏然顿在唇角,一向从容镇定的傅队长难得露出错愕的神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这也足够让纪云薇心头的郁气像阳光下的气泡一样噼啪散尽了。
她杏眼弯弯的,瞳仁清亮狡黠,背着手,善解人意道:“好啦,不要灰心,下次要努力,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为什么不生气?”傅景时听见自己轻声问,他好看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却变得晦暗,像被浓稠的大雾覆盖,看不到原来的底色。
纪云薇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要生气?”
“纪云薇,和我在一起,或许会很危险。”感到口舌有些干燥,傅景时的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蜷起,他想抽烟。
这是他这些年来,反复提醒自己不能沉沦在某种状态里的方式,因为有过惨痛的教训,所以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不然卷土重来的灭顶情绪不仅会将他吞噬得根骨不剩,和他亲近的人也不能幸免,就像母亲,就像秦爸。
那他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招惹纪云薇呢?
他当初其实可以不去赴约的,那样就不会走到今天。
傅景时努力地回想着这短短两个多月的变化。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那是不受控制的一种私心,他希望她能看到自己,会用拙劣的苦肉计让她心疼自己,可当他们走得更近一些后,当她因为探知到过往的痕迹而对他产生另一种近乎怜悯的心疼时,他又觉得无法忍受。
他像一个偏执又卑鄙的小偷,试图偷走一颗太阳,又怕被太阳的光芒照得无处躲藏。
在这种来回拉扯的情感下,有人先他一步发现了他的挣扎。
“我或许不算差,但也绝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认为我有进步空间,很可能我会止步于此。”傅景时直起身,将目光投向碧蓝的天幕,一群南飞的雁阵扑腾着翅膀慢悠悠地飞过,他低下头,再次看着小姑娘瓷白干净的小脸,“即使这样,你也不生气吗?”
他甚至连一句告白都不曾说出口,她却能自娱自乐地把这段关系中所有不合逻辑的漏洞都补上。
她不该这么卑微,他不配。
男人明明是在很冷静地同她阐述着肉眼可见的事实,那低低沉沉的音质甚至还很好听,可纪云薇却忽然难过得不行,她又一次感受到,傅景时在把她往外推了。
她想起了费马大定理,想起了黎曼猜想,想起了最优回归预测,想起了均生函数模型……想起了从前解开过的无数难题,唯独傅景时这个人是解不开的,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过她任何能抵达答案的已知条件。
甚至连他自己都因为不想碰触已知条件,而始终困在人生命题里。
眼眶酸涩得厉害,在眼泪落下来之前,纪云薇蓦地上前抱住傅景时的腰。
她这一下冲得太猛,傅景时反应很快地护住她的后背,纪云薇却把脸用力埋进他的衣服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闷声说:“不用怕啊,我是学霸呢,我会教你的,会很有耐心地教你的。”
男人的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原本晦暗的眼睛仿佛被割破了一道缝,细细密密的风和阳光渗透而入。
相处以来,她的身上好似总有一种使不完的活力,能轻易地打破一切尴尬、僵冷、凝滞的局面,仿佛一缕丝丝扣扣的春风,吹过冰雪堆积的闪电,凌锐险峻的崖壁,暗潮汹涌的海面,酝酿出久违的生机。
傅景时垂眸看着她,女孩蓬松柔软的发顶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旋儿,他盯着看了几秒,不由摇头失笑。
真的是……拿她毫无办法啊。
他摸摸她的头:“那就拜托你了,小老师。”
视野里纤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傅景时坐进车内,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仰靠在椅背上,盯着车顶陷入沉思。
目前他的手上暂时没有新的工作,又答应会给她当一段时间的私人保镖,而那些不知名的危险还未清理干净,她身边确实危机四伏,基于这些原因,他留守在这里,似乎合情合理。
那这之后呢?
在她回归到幸福美满的家庭,认识到更多能拿满分的异性,在热爱的工作中取得更多优异的成果呢?
傅景时从未有过如此明确的认知,在没有他的情况下,纪云薇依然过得很好,和过去不曾有过交集的九年一样的好。
乃至更好。
毕竟真正给她带去危险的人,是他。
熟悉的躁意终于还是浮了上来,驱散不去,久久盘绕在呼吸之间。
片刻后,他定了定神,从储物架里拿了一包烟。
咔嚓,打火机微弱的焰火映入男人的黑眸,聚在瞳孔深处,他静静地抽完了半根烟,车内烟雾腾腾。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手上的烟已经燃至末尾,他看到纪云薇和一个男生走了出来。
发现他还没走,小姑娘似乎有些意外,无奈还要去工作,并没有过来询问,站在原地朝他开心地笑,阳光落在她的头顶,黑色也成了一种温暖的颜色。
傅景时眼眉舒展,回之一笑,语声却冷得彻骨:“转告他,下个月,我会回去一趟。”
那边咚咚两声,接连还有物体砸落的声响,慌忙过后,是激动不已的回应:“小少爷,您真的要回来吗!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还有,”傅景时注视着那个和纪云薇越靠越近的男生,一丝戾气洇染着桃花眼尾,“让他的人滚远一点,我只给他十分钟撤走,十分钟后,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对方大概是无法做这个主,觑了一眼二楼书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是给您带去困扰了吗?其实老爷他一直很关心您的,要不是您的行踪不定,老爷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电话被无情挂断,而紧闭的书房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一个五官长相和傅景时三四分相像的中年男人从楼上踱步下来。
车内,傅景时重新点了一支烟。
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所以也很清楚这一通电话会解决大部分的麻烦。
时至今日,能主动联系,已经是他的极限,傅景时并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和他们叙旧。
如果说沈鑫是完完全全想要绝地反击,才怂恿林琨绑架纪云薇,那么那些刻意保护沈鑫,逼得他出手的人,就只可能来自傅家。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傅荣恒还是这么热衷于,给他制造不同程度的恶心。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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