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粉红色遍地金的袄裙,腰肢盈盈一握。
顾延韬坐下,问顾瑾瑜的腿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五分。”顾瑾瑜道,“医官每日来瞧,说我痊愈了七成。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全部康复了。”
顾延韬的神情稍霁,道:“嗯,那就好。”
然后他看了顾瑾瑜一眼,欲言又止。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父亲,有什么事吗?”顾瑾瑜问。
“你母亲说......”顾延韬斟酌着措辞,“让我去慈济寺,去替她给太后娘娘磕头,讨个平安符回来......”
“哦,我知道了。”顾瑾瑜点点头,“我也有此意呢。太后娘娘是长辈,咱们做晚辈的,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表示孝心。”
顾延韬心底更加不安。
顾瑾瑜的反应,让顾延韬觉得,顾瑾瑜已经猜测到了。
顾瑾瑜聪明。她的智慧远超常人。
顾延韬很紧张。
“父亲,您有什么话直说吧。”顾瑾瑜看到顾延韬局促的样子,主动提议道,“咱们都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话不能敞亮说?”
顾延韬的手攥紧,似乎做好了决定。
“是,你大姐怀孕了。”顾延韬道,“皇帝命人给我送了口谕,命我今年春天入仕。你大哥已经去了西山,你二哥去了庐阳郡王的封地。”
顾瑾瑜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显露出丝毫来。
她笑了笑,道:“父亲,这是好事。我听说大伯和大伯母也是今岁春季入职,您是不是要早几个月去吏部?”
“正是!”顾延韬颔首。
“那挺好的。”顾瑾瑜笑道。“以前大嫂在家中,她帮着父亲料理庶务。父亲在外头做官,大伯和大伯母辛苦,如今您能替代他们,实乃孝子。”
这句恭维话,让顾延韬高兴。
“你娘说了,等你生下儿子,她就给你选户好人家。”顾延韬又道,“我也想好了,将来你大哥、大嫂走后,我留在京城辅佐你爹爹;你弟弟和妹妹们,就交给你了,可行?”
顾瑾瑜心底咯噔一声。
顾延韬这番话。绝不像是征求她的意思。
而是通知她。
顾延韬要走。
顾延韬要走,就是要抛弃他们。
顾延韬是被顾瑾之吓到了,所以他要走。
顾瑾瑜想,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他要去干嘛?
顾延韬是个极其自私冷酷之人。当初他和妻子闹矛盾,就丢下了她们兄妹,让顾瑾之吃足了苦头,顾延韬根本不配称为男人。
“父亲,您要去哪里?”顾瑾瑜装作很关切的样子,柔声询问。
顾延韬犹豫了下,终究不忍骗她。
顾延韬道:“你祖母病重,太后娘娘也卧床不起,我心里不安。想进宫探望她们......”
顾瑾瑜心里冷笑。
她知道。太后病重,并非真正病重,而是假病。
只是,顾瑾之既然能找出证据,说明顾瑾之也是心里清楚的。
她却偏偏要诬陷顾瑾瑜谋害太后!
她还要把顾瑾瑜赶走。
这个狠毒的女人!
顾瑾瑜心里愤怒至极,嘴角依旧挂着温顺乖巧的笑容,柔声道:“父亲,我陪您去!您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
顾延韬心中感激,点点头,答应了。
顾瑾瑜跟随顾延韬,往皇宫方向去了。
顾瑾瑜心里恨死了顾瑾之。
她恨得咬牙切齿。
路途很远,顾瑾瑜心中焦躁,一路无话,到了宫门口才打破尴尬。
到了慈宁宫门口,太监出来迎他们,说圣旨已经传达到慈宁宫去,请他们先在外头歇息,稍后内侍们会领他们去慈宁宫的。
顾延韬就和顾瑾瑜耐心在殿外等待。
太后娘娘果然还没睡。
看到顾延韬父女俩来了,太后吩咐人端茶。
“太后娘娘,臣叩谢您的恩德。”顾延韬跪下。
“快快请起。”太后虚弱道。
顾延韬站了起来,目光落在旁边的顾瑾瑜身上。
顾瑾瑜也朝她笑了笑。
顾瑾之不喜欢顾瑾瑜,这次的事,顾瑾之也参与了,她不会给顾瑾瑜任何好脸色。
因此,顾瑾瑜和她相视而笑,她却不屑一顾扭开了脸。
“顾卿,坐吧,哀家有件东西,托付你带进宫去,给皇上。”太后缓声道。
顾延韬忙道:“谨遵懿旨。”
他坐下来,静静聆听。
“......你也晓得,我膝下无子。”太后语气淡淡,“皇上登基之前,哀家身体还算硬朗。如今,皇上登基三载,我就力不从心了。皇上虽然宽厚仁孝,可终归是新君。新君初临朝堂,难免有诸多掣肘,他处置政务时会束手束脚。哀家想把皇位禅给皇后。”
禅位?
顾延韬震惊抬眸,看了眼太后。
太后继续道:“太子妃已经四月份临盆。哀家想着,这段时间,皇后操持国政劳累,哀家想着替皇后分忧。你回去后,告诉你夫人和大公子,让他们准备接旨吧。哀家的意思,让皇后和皇后腹中的龙嗣,一同继承皇位。”
“太后,您这......”
“别说了!”太后道,“哀家心意已决。你若是担心,回去就和你夫人商量一下吧。你们两口子都不用管,由皇后去办就是。”
顾延韬的脑袋里轰隆作响。
他愣怔了良久,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太后,您身子骨健朗,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唉。”太后叹气,“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你不必劝哀家。哀家活了大半辈子,总要为自己积福报。你也是,莫要整日忧思,对子孙也有妨碍。”
顾延韬的唇角动了动,仍是保持沉默,没敢发表意见。
顾瑾瑜则低垂眉眼,一副贤惠模样。
顾延韬心里乱糟糟的,不敢再逗留,起身告退。
出宫之际,他看到顾瑾瑜的马车也停在宫门口,不禁皱了眉头。
顾瑾瑜掀起帘子,喊了声“父亲”。
她笑盈盈走出来。道:“父亲,我送您回府。”
顾延韬略微点头,没拒绝。
父女俩一辆车,慢慢驶离宫门口,朝顾氏的荣华富贵驰去。
路上。顾延韬问顾瑾瑜:“你可曾听说过什么风声?”
“什么?”
“太后娘娘生病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顾延韬问,“她不是好好的吗?为何突然病倒?”
“我听母亲讲,太后娘娘最近有些咳嗽。”顾瑾瑜道,“太后娘娘素日精力旺盛,很少生病。这是她的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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