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的,只要你愿意。所有你忧心的事情,全都会迎刃而解——
明明男人这话没有任何落脚点,更没有直白的点破什么。
可许梨就是听明白了。
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瞬间。
后背就像是有一只吐着信子的蛇在爬,蜿蜒游走在她肌肤上时,寒意也爬满了后背。
她掐着掌心,眼底揉了几分红:
“所以周先生你之所以来打听我母亲的病情,就是为了掌握能拿捏住我的软肋,逼我做你的长期床伴,跟你每天上床?”
她这话说的尖酸刻薄,又直白露骨地带着讽意,说完便看到男人脸色黑沉了下来。
可是啊。
她也就只能逞逞嘴皮子功夫了。
未等男人反应过来,就倏地笑了一下:“周先生为了我这具身体,还真是……煞费苦心。”
只不过,她这笑比哭还难看。
难看的让周定禹牙根发痒。
难看的有点可怜。
明明已经到了绝境,明明这女人眼眶红的像兔子,唇色白的像被漂洗过,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副快碎了的模样。
竟然还能牙尖嘴利到这步田地。
可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只要她开口求他,他就会帮她。
没想到她竟曲解成了这样……
莫名的,周定禹心里起了一阵烦躁。
伸手想去兜里摸烟盒,可烟盒是空的,指节有力的手一攥,烟盒便皱成了一团。
他碾在掌心揉了揉,忽地一根反骨硬了起来。
突然就想明白了。
是,既然他在她心里一直这么不堪。
那索性就不堪到底吧。
嗤笑一声,抬眼望着女人,混不吝的口吻,点头道,
“是啊,现在许小姐的软肋不多不少,两个,我都拿捏住了。”
说到此,缓缓起身,朝许梨走去。
男人穿着黑衣黑裤,颀长的身躯被光笼罩着,面部线条明明干净分明,可抿起上扬的薄唇,却令他神色间染着几分浪荡戏谑。
他继续,
“正如你所说,一个是许氏集团,一个便是你母亲,两样刚好都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顿了顿,长臂撑在许梨身侧的座椅扶手上,骤然俯身凑近了许梨的耳廓。
灯光下,小巧精致的耳朵上,一层绒毛细密柔软,随着他清冽的呼吸,在轻轻颤动。
他说:
“所以许小姐,怎么考虑?还要硬扛下去吗?”
不疾不徐的呼吸间,男人气息绵长干净,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钻入许梨鼻翼。
他就这样,重新将问题抛给了许梨,不紧不慢地等着她回答。
耳朵一烫。
许梨浑身僵住,眼睫颤抖着垂了下来,五指徐徐收紧。
冷静的可怕:“你真能保证请来那个医生吗?”
周定禹挑眉:“许小姐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许梨紧紧抿了下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深深吸了口气:“让我考虑一下,明早答复你。”
抬起头,与男人漆黑的眼瞳对视,“行吗?”
——
具体许梨是怎么从医院离开,又是几点回到小公寓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脑中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在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尾随着她上了末班公交车。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往小公寓楼梯口走的时候。
许梨双腿犹如灌了铅,比此刻周遭的夜色更加沉重。
不远处,公寓单元入口,声控灯亮如黄豆。
炙热黏腻的微风拂过面颊,将她耳边一缕碎发吹的扬起。
耳边仍旧在回荡着男人的那句:“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和那句,“好,那我就等许小姐明早的答复。”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一起,锋利的细针一样,在她心脏左右穿插,针针见血,千疮百孔。
天边,星星寥寥几粒,像不小心洒了的盐,蛰的她那些伤口不停歇的疼。
突然,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非常清晰又突兀。
她掏出一看,是裴松,男人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像有什么要紧事。
她抿唇接起:“喂?裴松。”
男人声音顺着夜色照过来,像一束温暖的光,温润低哑:“睡了吗?”
许梨摇头:“没呢。”
那头停顿一下,带着淡淡的喜悦,“我现在在外地,找到了几个老同学,筹到了五十万,明天拿给你。”
许梨呼吸微滞。
那头还在说着:“这些钱,应该足够阿姨治病了。集团的事,你别担心,我们慢慢想办法……你……”
“裴松。”喉咙突然上涌的涩意,骤然冲到了眼眶,许梨打断了裴松的话,“不用了。”
“怎么了?”
许梨抿唇,嘴巴张了好几次,最终吐出一句话:“我已经筹到钱了,不用了。”
那头似乎还想说什么,许梨直接打断:“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所有帮助。”便结束了通话。
夜色更浓了。
许梨立在楼梯口,瘦弱的身体僵直了好久,像茫茫无依的浮萍一般。
可她正要踏上台阶,一个隐匿在暗处的身影,骤然蹿了出来!
“黑心的资本家!去死吧!”
伴随这声怒骂的,是一块簌簌作响的石头。
石头破空而来,“砰”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额前!
一阵钝痛,伴随大脑的嗡鸣,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在继续咒骂:
“欠我们工钱!活该你妈住院!”
“去死吧!你们一家人都去死!”
身子晃了晃,她撑着墙朝那个声音看去,只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渐渐远去的身影。
视线一片红色的模糊,和着血液的腥甜。
她捂着头上淌血的伤口,后背靠墙缓缓蹲下。
后知后觉的恐惧突然将她包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坍塌!
这些日子以来,她做的所有努力和坚持,也在刚刚那一声声愤怒的诅咒中,成了最最可笑的笑话。
她靠着墙面,视线上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四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她知道,许世宴的线上家教课应该还没下课。
是啊。
少年或许也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努力为这个陷入无尽黑暗的家搏一个天亮。
可……她好像等不到天亮了。
——
许多重要的决定,决定之时,都是在头脑发热,不冷静的时候。
许梨却不一样。
此刻她冷静的可怕。
昏暗的灯光中,她脊背抵着冰凉的水泥墙面,几乎是颤着手拨通的周定禹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
他似乎才刚躺下,嗓音里有些哑:“喂?”
许梨喉咙滚了滚,一滴滚烫的泪水在眼尾无声滑落。
她无力地嗫嚅着唇瓣:
“周定禹,你赢了,我……扛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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