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全体俘虏莫名其妙地被集中到院中央空场上,每个人身上都被佩上了号码牌。院门外停着几辆卡车和一辆吉普,俘虏们被强令按身上号码牌的前后次序上车。
集合时,苏楠和56号目光相对,但是他们离得很远,小鬼子又不许俘虏说话和走动,苏楠和56号只能那么互相望着,目光中都有无穷的内容。
俘虏们按号码一一上车后,56号在第三辆车上,后边还有第四辆和第五辆车,然后是几个女俘坐的吉普,女俘身边还坐着几个敌军士兵,锃亮的钢盔夺人眼目。
车一路行使着,苏楠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第三辆车,可是那辆车上黑压压一群俘虏,且一律光头,穿同样的衣服,苏楠看不到哪个是56号。而56号也一直在盯着吉普,吉普上没有那么多人,他很容易就看到苏楠了。夜里,俘虏们的车到了一个地方,有的俘虏居然认了出来,悄声说:“衡山啊,前面就是敌后了。”
当晚,俘虏们又集合了,一个敌军军官宣布俘虏们将交给华夏的一支部队管理,不分男女战俘,一律按所佩号码次序上车。除了他们这些俘虏,还有从其它地方移送来的俘虏。这回女俘也被编号了,苏楠的号码是131号。
俘虏们按好站着排等候上车,突然,一个小个子男俘不知从何处挤了过来,他趁人不备,突然摘下苏楠所佩的131号,苏楠正愣着,他又把自己的55号牌戴在了苏楠身上,然后低声说:“快往前边去,他在等你!”见苏楠犹豫着,他焦急起来:“傻啦,快去呀!”苏楠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两个姐妹,向前挤过去。
苏楠终于挤到了56号身边,他什么也没说,赶紧拉住苏楠的手一起上了车厢。两个人肩挨肩坐在了一起,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得如此近,56号觉得苏楠身上散发着香味,很令他陶醉,他们这么紧紧挨着,心中都在沸腾着激情。小鬼子来回走动着,起初还没有人敢说话。后来,俘虏们看到车上的小鬼子并不像俘虏营的小鬼子那么凶恶,便有了说话声。有人在问:“这是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
突然,有人发现车是向西开的!难道我们可以回家了?车上爆发出了欢呼声,许多人都流下了热泪。苏楠的头一下子靠在了56号肩上,失声痛哭起来。56号紧紧搂住她,他好像不善言谈,没有什么话哄劝苏楠,只是不停地揉着苏楠纤弱的肩膀,苏楠反而喜欢他这样。
这时,一个战友走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对苏楠说:“苏楠,你的歌声太美了!要回去了,你再给我们唱一支吧。”
当他看到了苏楠的满面泪痕时,突然顿住了。那个战友安慰道:“不要难过,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心中最美的玫瑰,你是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兵!是你的歌声让我们有了信心和勇气,我们感谢你。来吧,也许今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就让大家最后一次听你唱歌吧!”
这时,许多战友都围了过来,纷纷鼓励着苏楠。苏楠眼含热泪,哽咽着唱了起来:“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歌声一下子就引起了每一个人的共鸣,战友们有的已经失声痛哭起来,更多的人则是和苏楠同声唱起来,“不道今日去,只盼春来归,只盼春来归。今日去,原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会。”
歌唱完了,苏楠的心境竟然轻松了许多。她握紧了56号的手:“记住,我叫苏楠!”56号点着头,声音颤抖着:“知道,那天…你曾经说过。”
苏楠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是啊,从那天起,他们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他们却都把对方当成了相濡以沫的亲人。
苏楠又问他的名字,他竟然犹豫了一下:“我…叫王峰。”
苏楠说:“我会记住的,永远记住。”
二人开始了交谈,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尽管他们心仪已久。于是,苏楠从他口中知道了,他是侦察兵,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被俘。苏楠也从他口中得知,他比苏楠大两岁。苏楠问他部队编号,他告诉了苏楠。苏楠又问他家乡在何处,他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了苏楠。苏楠说:“我全记住了,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呢,能给我写信吗?”他却突然说道:“真希望永远像今天这样,真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嘴很笨,啥也不会说,你太好了,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苏楠心里在发笑:“你说什么呢,我们将来就是要永远在一起啊!”可她嘴里说出的却是:“人家问你会不会给我写信呢,峰。”苏楠叫起他的名字来。
“我…”他望着苏楠多情的美目,点了点头:“我会写的!”
原来,数天前,唐超干掉了青田大佐,然后变幻成了他的模样混进敌人驻扎在衡阳的司令部,捉住了日军11军的司令横山勇,然后逼迫敌人交换俘虏,所以,这些弟兄和女兵才被小鬼子用来交换他们的司令官了。
自从踏上祖国土地之后,苏楠就没再见到王峰,因为每个俘虏都要到自己所在部队接俘人员那里登记。苏楠所在的部队也派人来接战俘了,苏楠从登记处出来,王峰就不见了,苏楠向别人打听,人家告诉他,王峰所在的那个部队根本没有人来接俘虏。苏楠心中好一阵失落。
苏楠所在的护校现在就剩下了她一个女兵,还有几个男俘虏。大家都曾同甘共苦过,有如兄弟姐妹。
从回来那天开始,俘虏们就要检查身体,学习,写思想汇报。俘虏们还要背对背,评价其他俘虏。当然,上面也会对他们每个人进行审查,了解他们是否有投敌变节行为。
一切都还好,那些男俘在进行背对背评价时都高度称赞了苏楠,说她坚强,说她在俘虏营用歌声鼓舞大家与敌人进行斗争。
这是一个专门的资料馆,有男女两个阅览室,里面保存的都是女犯从入狱到死刑的精选资料。
资料管的对面就是囚室,囚室的每一个门上都有一个小格子,狱警可以在这里二十四小时监视每一个女犯的活动。
苏楠因为被人举报说有投敌倾向,就被送到这个地方进行隔离审查,如果查出她真的有通敌行为,那等待她的命运或许是被枪毙。
对于这些,苏楠以前只是听人说起过的,但是,那不过是玩笑而已,谁想到这一切都在自己身上成了现实。苏楠是一个十分忠于职守的女军官,现在,却要被人当成罪犯,以这样的方式杀死,让她怎能不为自己的悲剧结果而落泪呢?苏楠不知道是谁陷害了她,尽管她屡次向上面申诉,但最终还是被关了进来。
这里专门用于关押女犯的牢房竟然有数十间,而且多数牢房都关有犯人。
监狱的主要建筑是一座口字形的四层大楼,大楼里朝外的一面是办公室和看守们的宿舍,隔着环形走廊,内侧便是牢房。牢房有门无窗,口字形内侧也有楼道,这里是出入的通道。
一层和二层的牢房中关押的是刑事犯,几个犯人同押一间。
三层和四层关押的则是年轻美貌的女犯,为了防止意外,每层楼梯处都有上了锁的铁门和看守,女犯们也都是每人一牢。
大楼后面紧接着一个大院子,另外有门通向大街,这是狱方专用的,苏楠与其她女囚便是从这里进入监狱的。
苏楠首先被送到接收室,那里有专门的看守负责办理入狱手续,不过不像其他地方的监狱需要犯人签字,她们只不过是货物,人家办的是交接手续,同她的意愿没有任何关系。
手续简单明了,几张手续一签就完,然后有四个看守过来把苏楠带向里面的另一个房间。
典狱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楠,问道:“年龄?”
“二十六岁。”苏楠知道,她必须回答。
“身高?”
“一百六十八公分。”
“三围?”
“什么?”
“三围!混蛋!在这里要穿囚服不懂么?”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对苏楠说话,她感到十分委屈,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我是冤枉的,让我出去!”
“我问你三围!”那典狱长吼道:“到这儿的都说自己冤枉,你们都冤枉,难道是老子有罪?再不回答,就让你尝尝警棍的滋味!”
“八十六,六十一,八十九。”苏楠一听,立刻吓得不敢再哭,老老实实报出了自己的三围。
“TMD,倒是和香港的那个女星的三围差不多,腿长?”
“不知道。”
“去给她量!”
于是,两个看守拿过皮尺来给她上上下下量了个遍。一个看守坐在典狱长旁边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然后递给押苏楠进来的女看守之一。
“去吧,七十一号牢房。你的号码是三五三号,记好了!”
苏楠现在连名字都没有了,只有一个编号,她又想哭,但没有哭出来。关押苏楠的七十一号牢房在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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