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迎宾大道,杨婉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去看。
迎宾大道通车之后,来往的车比过去多了许多。
当初修路时,苏阳就按最好的规格来设计的。如今路成之后,宽敞、平坦的迎宾大道就像一条彩带一样,将山里山外联结了起来。
杨婉赞赏道:“苏乡长,你这条路,比衡岳市的城区道路还要漂亮啊。难怪现在全山南的人都在说,神龙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哦。”
苏阳笑笑道:“杨院长,你不必夸奖。现在的乡村建设,不能再按老思想来。你在国外留过学,应该知道在国外,农村比城市更受欢迎。”
“是啊!”杨婉道:“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变得农村比城市好了,才证明我们进步了。”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社会问题。现在农村人,基本没有几个愿意留在农村。他们会相方设法往城市挤,哪怕在城里过着最下等的生活,也觉得比在农村脸上有光。
人们向往城市,羡慕城市的灯红酒绿。当然,更多的是城市能够给他们提供赚钱的机会。
有人算过一笔账,在农村起早贪黑干一年,不如在城里打工一个月。
因此,田园荒废,人口凋零,就成了当下农村最普遍的现象。
“我们的农民太苦了。”苏阳叹口气道:“四十年前,农民无论收成如何,都要按照衡定的数字向国家缴纳公粮。按今天的说法,就是农业税。我是乡下出身的,我深知农民的苦。那时候,我们一年种两季稻,第一季的稻全部上交,还不足以抵扣公粮啊。”
杨婉好奇地问道:“真的吗?”
苏阳苦笑道:“这还有假?你知道吗?当年我们农村所有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城里生活,成为一个城里人。”
杨婉道:“现在自由啦。谁都可以在城里生活了。”
“但是,乡村被遗弃了。”苏阳忧虑重重地说道:“一个不重视乡村的社会,绝对不是一个文明和进步的社会。这很畸形。”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在农村生活呢?”杨婉从小就没接触过农村,对乡下的生活充满了各种好奇。她很难想象,农村的生活究竟苦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苏阳回答她道:“说起来,原因很多。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能解释得清楚的。只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为什么都不愿意在农村生活。”
正说着,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迟疑地问道:“这位是杨院长吗?”
杨婉听到有人叫自己,便转过头去看。一看,便笑了,道:“身体恢复好啦?老乡。”
老乡这才确信眼前的姑娘正是县医院的院长,便大声喊了起来,“杨院长来了,杨院长来了。”
他这一声喊,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大家围着杨婉,七嘴八舌地问候她。
苏阳知道,他们是在县医院住院的乡亲。便默默地走到一边,看着杨婉与乡亲们说话。
乡亲们就像看到亲人一样,热情邀请杨婉去家里坐坐。
杨婉便去看苏阳,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乡亲们这才注意到苏阳。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苏乡长吗?大家快看,是苏乡长。”
人们又将苏阳围了起来,大声称赞道:“苏乡长,你是好人。我们都敬佩你。”
老乡们不由分说,簇拥着他们回村。
原来,苏阳在将工资卡抵押给杨婉,换取杨婉冒着风险将受伤村民收治住院后。事情慢慢被乡亲们知道了。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苏阳会把自己的工资卡抵押给医院。这种做法,即便是自己的亲人,未必能做得到啊。这苏乡长不就是将自己视为亲人了吗?
而且,杨婉在一次查房时,看到神龙乡的乡亲营养跟不上,便自掏腰包给乡亲们买营养品,嘱咐医院食堂,凡是神龙乡的老乡去食堂吃饭,一律免费。钱都算到她的头上。
坐在老乡的家里,杨婉笑着对苏阳说道:“我这是沾了你的光哦。”
乡亲们给他们煮了荷包蛋过来,非要看着他们吃下去。
苏阳知道,如果不吃,老乡们会认为他看不起他们。乡亲们的感情都是淳朴的,他们没有其他任何的心思。他们给苏阳两个煮荷包蛋,是他们真情的表现。
杨婉端着一碗荷包蛋,样子有些为难。
苏阳道:“杨院长,你必须吃。否则,老乡们不高兴。”
杨婉苦笑道:“这么多,我怎么吃得下呀。”
“你先吃,吃不完给我。”苏阳一边说,一边夹起一个荷包蛋塞进嘴里,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他高高兴兴地吃下去第一颗荷包蛋。
乡亲们便都笑起来,催着杨婉道:“杨院长,我们这可都是纯正的土鸡蛋。不像你们平时买的鸡蛋。那是洋鸡蛋,没营养啊。”
杨婉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鸡蛋,仰起脸看着围在身边的乡亲道:“好啊,我吃。”
她终究是个姑娘,食量不大。一颗鸡蛋吃下去,她已经咽不下第二颗了。
苏阳看他为难,便主动将自己的碗递过去道:“杨院长,你吃不完的,都给我吧。”
杨婉有些迟疑,毕竟,她已经动过筷子了。
“不吃,就浪费了。”苏阳笑道:“在我们农村人的眼里,浪费粮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乡亲们笑着说道:“苏乡长是我们的知心人,懂我们啊。杨院长,你实在吃不下,就给苏乡长吃呀。”
杨婉羞涩道:“我已经吃过了啊。”
“苏乡长肯定不会嫌弃的啊。杨院长这么好看,谁会嫌弃啊。”
乡亲们开始起哄,善意的笑声盈满了满屋。
杨婉看一眼苏阳道:“你不嫌弃?”
“有什么好嫌弃的?浪费才可耻。”苏阳一边说,一边将杨婉手里的碗接了过来,夹起一颗鸡蛋咬了一口,赞道:“真香啊!”
乡亲们做事都很朴实。两碗鸡蛋六个,外加红枣和白糖。杨婉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五个都进了苏阳的肚子里。
看着苏阳毫无顾忌将自己碗里的鸡蛋连同糖水都吃了进去,杨婉的心里突然腾起来一丝异样的心情。
“苏乡长,听说戴宗民被撤职了,是不是啊?”
乡亲们打听着消息,议论道:“戴宗民这种人,就不配当干部。撤了他的职,是对的。我们当初如果不受他的蒙骗,怎么会跑去阻工啊。他戴宗民说,他会为我们出头的。大家看看啊,我们被打了,戴宗民冒一个头了吗?”
“就是就是。戴宗民这人很自私。不但他自私,他老婆胡大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大家还记发洪水的事不?他胡大桂偷卖物资,一盒方便面就敢卖二十块,心黑着呢。”
苏阳果断拦住乡亲们的议论,他笑笑道:“大家都不要背后议论了。戴乡长是因为另有任用,组织上有新安排。”
乡亲们便一起喊道:“他是个害人虫啊。”
苏阳眼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对杨婉说道:“杨院长,我们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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