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整个南诏可用战马仅一百八十七匹,沐太守,你这是在跟本王开玩笑么?”
“王爷息怒,自旧历十二年起,南诏马政司早已入不敷出,民间圈马代价太大,
即便各地官署如何出台措施鼓励养马,民户也不愿再养马,
而官政马驿失去民间给养,也早在旧历十五年就荒废了,请王爷明鉴。”
“马政再如何荒废,也不至于这么大一个南诏就不到两百匹战马吧?
沐太守,你老实告诉本王,这些战马都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尔等私下售卖中饱私囊了!”
姜尚贤大发雷霆,气的是瑟瑟发抖。
一旁的沈浪自顾自滑着茶盖,对于这样的局面似乎早已料到了。
定居民族养马的代价有多高,就算不用情报系统,沈浪也能从前世的历史上窥探一二。
要知道,养马需要的饲料数量惊人,而且还得时不时地添加精盐、豆饼、小麦等农作物来喂养,这样才能保证它们不掉膘。
这些成本对于那些以小农经济为根本的自耕农来说,无疑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养马,意味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挤占了农耕时间。
马又是比较娇贵的动物,无论饲料喂食还是饮用的水,必须保证是干净整洁,稍有一个疏忽就会病倒。
而马一生病又必须请当地兽倌来医治,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若是不治,马匹随时会死亡也就意味着农户这次投资的失败,极有可能让一个普通家庭陷入困境,甚至直接破产。
不仅如此,马粪也是个大问题。它呈酸性,如果直接用作农田的肥料,会对土地造成损害,导致土壤酸化和贫瘠化,进一步加重了农民的负担。
所以,很多时候马粪只能被当作废弃物处理,而不能成为农田的养分来源。
因此,在小农经济的背景下,养马对普通平民的生活质量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这种情况使得许多人对养马望而却步,甚至有人宁愿多交一笔税也要选择放弃养马,以免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经济压力。
即便各地出台诸多养马善政,依然无法阻止马政在民间逐渐荒废的事实。
从秦汉时期开始一直到明末,中原地区养马的成本远高于草原地区十倍甚至几十倍以上。
即便塞外的游牧族群同样也面临过养马艰难的问题,大量植被随着气候变化加之缺少养护沦为沙漠化。
进而导致草原马匹因为缺少足够精细饲料喂养体型开始逐渐变小。
比如当时的马妖首领黄台吉就曾在接受蒙古部落投诚时,私下特意嘱咐养马的包衣说不要给蒙古人的战马喂黑豆和麸饼,因为自个儿家马的都不够吃。
马妖之国耗尽关内数亿人口养活塞外的战马都尚且如此艰难,更别提是以农耕为主的定居民族了。
说实话,沈浪觉得南诏至今还能拿出近两百匹战马,已经算不错了。
只是那些战马去了何处?
沐元英叹息一声:“不瞒王爷,马驿的战马储备有三千九百匹,奈何马政荒废,加之南疆各地山林险峻众多,
战马用处不大,各地马驿联合地方官署都卖给了南诏各地的豪族。”
姜尚贤惊呼:“好啊,战马乃是大楚战略物资,你们居然敢拿出贩卖盈利?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爷息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大楚南诏马政规定,
无论官民养马若是影响民之生计,可以自行处理多余马匹,
此举也并未触犯大楚律法,实乃无奈之举。”
姜尚贤顿时无语,指着沐元英的鼻子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爷,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责备他都没用,还是想想其他门路搞马吧。”
沈浪开口制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对了沐太守,你刚才说战马都归那些豪门买去了是么?”
沐元英:“是的,南诏境内地主士绅众多,每户府中养个两三匹还是不成话下,
而且他们家中都养着护卫,多数都懂马术,骑术比之我卫所官兵尤胜一筹。”
沈浪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去把本地最有名望的士绅喊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沐元英:“大人要见他们,这是为何?”
沈浪:“既然他们手里有马还有骑兵,我不找他们要还能找谁要?”
沐元英摇摇头:“大人,这恐怕很难,这些豪门治下都有几个宗祠的农户支持,强行索要,就怕适得其反啊。”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把他们喊来,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献马献人,速速去吧。”
“这,下官领命。”
沐元英不知道沈浪要干嘛,但还是听从命令去找那些豪族了。
一个时辰后,沈浪面前坐着三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老闭灯。
沈浪看他们穿着和态度,脑海里回忆起《投名状》里的晚清三巨头(左、曾、李)见庞青云三兄弟那一幕。
“在下胡海山,闻听大人召见我等,可有什么指示?”
胡海山在南诏各地拥有大量田庄,底下有上万名佃农,还经营着各处矿场,府内更有四百名堪称精锐的护卫,可以说是南诏第一大豪族。
至于他身边两位分别是高潜和杨顺,一样是当地的豪族,家资雄厚。
他们面对沈浪时,丝毫没有任何惧意,有的只是对突然召见自己起的防备之心。
高潜又道:“沈大人从京师远道而来,想必是为麓川犯境之事而来,
我等本该尽下地主之谊,奈何唐突之下,怕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杨顺也笑着说道:“是啊,沈大人,如有怠慢之处您请多多海涵,若需要我等效劳之处,只管开口,我等会尽绵薄之力。”
三人态度各不相同,但傲慢的气息隔着几步远,沈浪都能感受的到。
他缓缓放下端着的茶盏,看向三人。
“既然你们都知道本官来意,那我也就不跟诸位绕关子了,眼下玉溪卫所岌岌可危,
军中缺粮缺兵,我想请几位慷慨解囊,助卫所官兵渡过这道难关。”
“哼哼……”
胡海山冷笑几声。
高潜和杨顺也不由笑了起来。
片刻后,胡海山收起笑容:“沈大人既然开口了,
那在下也不好驳了您的颜面,我等三家各出五百两,算是为卫所官兵尽些余力。”
“呵呵……”
沈浪闻言,也是冷笑数声。
“不想所谓南诏豪族也是这般目光短浅,也不怪在大楚世族豪绅内,尔等属于末流入不得法眼,
本来今日本官想和几位大人谈一桩大买卖,如今看来怕是难以谈妥了。”
胡海山:“大人,并非我等不知图报,你可以去南诏各地问一问,我等这些士绅所捐的防务银子到底有多少,
就连失陷的牢山卫所,也是我等南诏富户捐资修建的,每次麓川来犯,南诏士绅哪次没有出钱出粮?
结果,换来的却是什么呢?”
沈浪手一挥:“你们和南诏官署之间的恩怨,本官没工夫了解,也不想了解,
本官现在只想要你们府内精通骑术的护卫和战马暂编入军,随我一道出征麓川。”
三人一听,齐齐皱眉。
“你想干什么?”
“劫掠麓川。”
轻描淡写四个字,再次让三个豪族老爷感觉眼前这年轻人简直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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