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句试探的话已经表明,他能轻而易举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他笑得那么轻蔑,这倨傲的态度,这自以为是的狂妄,与方众妙一模一样!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都不是凡人!
平瑞宝低下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能粗喘,不能急促,保持此刻的虚弱和恐惧才能卸掉对方的戒备。
片刻后,她颤声道:“我,我给你找个躲藏的地方,你别杀我,也别挟持我当人质,好吗?我虽是驸马的女儿,可他嫌弃我的母亲,痛恨我的存在。他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乌鲁格眸光闪了闪,心中微微触动。
少女语焉不详,却也能够听出来,她是驸马的女儿,却绝不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也因此,她的存在是低贱的,惹人生厌的。
这座宅邸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只能像只小鼠,找一处洞穴栖身。她与自己一模一样。
乌鲁格忽然问道:“你的脸皮是谁剥的?”
平瑞宝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地说道:“我的脸皮是我爹亲手剥下的。他恨我。”
乌鲁格沉默不语,眸光却不再充满杀意。必要时解决掉这个隐患的念头不知不觉消失无踪。见到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而且还毫无威胁,他忽然就下不去手了。
屋外传来呼喝声。隔壁院落已经开始彻查,一个个房门被踹开,砰砰作响,吱嘎哀鸣。住在房间里的仆役纷纷被叫醒,排着队进行盘问。
乌鲁格不敢再犹豫,借助雄浑内力的运转,将脸上的银针全部逼出。
“咄咄咄” 一阵闷响,七七四十九根银针从皮肉射出,刺入对面墙壁,排布成一个人脸的轮廓。
所幸平瑞宝是蹲在墙角的,并未被正面射来的银针伤到。她抬起头,看着那些点点寒光,心中满是惊疑。
这是什么东西?人脸里怎么能藏下这么多针?
不等她深想,少年忽然跪下去,捂住自己的脸,疼痛到痉挛。但他丝毫也不敢叫出声音,只是不停轻颤,竭力吸气。片刻后,他放下捂脸的手,背靠墙壁瘫坐下去,仰起冷汗淋漓的脸庞。
平瑞宝死死盯着他,瞳孔急剧颤动,眸光接连闪烁。
怎么会这样?银针从少年的脸上射出之后,他的样貌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塌鼻子、小眼睛,宽下巴,细看还有几分丑陋,与之前那副动人心魄的脸庞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然而这却不是最让平瑞宝感到骇然的。
她发现少年额头正中间的红白小珠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原本光辉灿烂的脸庞此刻笼罩在一团淡淡的黑雾中,显得那样阴森诡异。
不,他脸上还有光,从左边眉毛上方的额前透出,隐约还能窥见一颗紫莹莹的星曜在其中闪烁。
平瑞宝再去细看,终于发现更多端倪。
那黑雾竟是从少年右边眉毛上的额前漫出,源源不断,浓稠一片。若没有左边的紫色星曜放出光辉驱散黑雾,少年的脸庞会被这不祥的气息完全吞没。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完全看不出人样。他的脸会变成一团漆黑模糊的不祥之物。
平瑞宝的眼神变了又变。她搞不懂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却能敏锐地感知到,先前那颗红色小珠像太阳般炽烈,银白小珠像月辉般清冷。二者交融,形成暖流,照耀在身上异常舒适,那必然是一种祥瑞。
可现在,那紫光太淡,只能勉强照出少年的容貌,那黑雾太浓,且还阴寒刺骨,分明就是邪物。
取出银针,为何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和反差?是因为容貌改变了吗?对了,额头中间不就是命宫吗?两眉上方是日月角,也是父母宫的所在。
我看见的,该不会是……面相吧?
平瑞宝忽然握紧双拳,心脏一阵疯狂跳动。她不敢相信这个判断,但她渐渐沸腾的血液正促使她去相信,去验证。
她是不是开了天眼?据说遭受到非人的折磨后,某些人身上会有神异的变化。
多年前,母亲曾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位老人得了重病快死了,但他上山放羊的时候被雷劈中,侥幸存活,之后便病气全消,再生黑发。最终,那人无病无痛活到了九十九。
自己也是这样吗?
平瑞宝忍着剧痛不断摩挲溃烂的眼角,咬着牙不让自己勾唇露出笑容。
她抬头看向对面,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去试探少年,去确定他脸上的种种异象就是面相的变化。
少年全然不把她当做威胁,自顾伸出两指,飞快点触身上各大要穴,令自己的肌块发出 “砰砰” 闷响。
只是眨眼的功夫,少年壮硕如山的身体就干瘪下去,像泄了气的羊皮筏。他勉力站起,身高竟也缩水了一大截,看着十分瘦弱。
他现在这副模样与初见之时已迥然相异。追逐他的人能不能把他认出来,平瑞宝不知道,但平瑞宝知道,自己此刻已经不敢认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好生神奇!由此推断,少年必有几分来历。与之交好,将他笼络,自己就能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若是能确定自己真的拥有了相面之术,那岂不是掌握了逆天改命的机遇?过去的平瑞宝已死,今日的平瑞宝活了!平骏达、赵华阳、黛石、方众妙,你们都给我等着!
思及此,平瑞宝的血液已完全沸腾,全身上下冒出酣畅淋漓的热汗。
她艰难地站起来,指着窗户对面的耳房说道:“那里面住着一个小厮,平日负责为我送饭,身量与你差不多。你进去杀了他,换上他的衣服,再把他的尸体沉入这屋后的水塘。待会儿侍卫来搜查,你必然能够躲过去。”
乌鲁格没想到她如此狠辣果决,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不过却绝非厌恶戒备,而是欣赏。他杀死了几百个药童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他最痛恨的就是软弱无用之人。
“谢谢。” 他嗓音沙哑地道了谢,说道,“我与他长相不同,恐怕瞒不住。”
平瑞宝笃定地说道:“他日日给我送饭,我却始终记不住他的样貌,可见他是个很容易被遗忘的人。别的仆役有事来我这院子,也从不拿正眼瞧他。府中的带刀侍卫都是正五品官员,个个眼高于顶,更加不会在意他一个贱奴。你只要穿上他的衣服就能变成他。赌一把吧,反正你现在也无力再跑了。”
乌鲁格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摸了摸绞痛不已的脏腑,只能点头。
他翻出窗户的时候慎重说道:“若我今日能活命,来日必然报答你的恩情。”
平瑞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少年。当少年转身翻窗的时候,她血肉模糊的脸才扭曲痉挛着扯开一抹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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