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脖颈青筋凸起，眼球红血丝。
他甩甩头，眼镜已经不知在何地，视线忽明忽暗。
不远处，火势迅速燃烧，已成熊熊大火，完全包裹车身。
金茂看了眼顾峥，连滚带爬跑回去拿灭火器。
但他们都知道，只是徒劳。
燃烧的温度。
燃烧的气味。
顾峥呼吸不过来。
像那年，水灌入口鼻中，无法呼吸。
脑海里，碎片的画面。
耳膜里，凌乱的声音。
——你好，我是顾峥。
——礼尚往来，你就叫我安雯吧。
——顾峥，我好爱你啊！
——甜甜。
——顾峥，你爱我吗？
——你认为爱要凌驾于生命之上，为之伤筋动骨，许生许死，才算爱？
——为爱生生死死我大概做不到，但我会好好保护你，尊重你，呵护你。
——安雯，我爱你。
——老公！
——我会爱你到心脏停止的那一刻。
——我爱你，像你一样，爱到心跳停止那一刻……
当顾峥步伐踉跄，神色决然地走向燃烧的火车时，听见所有人在叫他。
但他没有停下。
他感觉到无法承受的温度，仿佛即刻要将他燃烧。
他无惧。
“嘭——”又是一声爆破。
顾峥再次被震倒在地，耳朵嗡鸣声久久不散，思绪全无。
金茂和其他几人赶紧把顾峥拖拽开。
有人扑到他身上，冰凉的手指抚摸他的脸。
他感觉熟悉。
很眷恋。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见安雯。
她泪流满面，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哭嚷什么。
他咳嗽几声，渐渐听见声音。
她无力地拍打他肩膀：“顾峥！你的抱负呢！你的理想呢！你的责任呢……”
她声音越来越小。
她抱住他，泣声：“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浑身颤抖，忽地眼前一黑，晕过去。
******
安雯醒来时，在医院，手被顾峥握着。
她看着他。
他脸颊上有两条浅浅的伤痕。
安雯晕倒前的记忆涌来。
在最后一段盘山路时，车辆刹车出问题了，只要踩刹车，就会响起警报。
警报提示电池温度急速上升，是自燃预警。
安雯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停车。
她只能顺着山路石壁，磨蹭着加大阻力把车停下来。
此时，电池方位已经开始冒烟，警报催促不停。
安雯赶紧下车。
她顺着无人机坠落的方向跑去。
这场事故明显是人为，所以不能让有心之人有任何机会拿到无人机。
安雯找到无人机，赶紧沿路返回，因为顾峥说要来接应她。
返回路上，安雯听见爆破声，推测车子已经不可控自燃。
可她刚到达起火现场，就看见顾峥漠然冲向火堆。
她惊恐地大叫他的名字。
可他像是听不见一般。
那样决绝。
她奋力跑去。
可是太远了…
太远了…
她抓不住他……
又是一声爆破，顾峥被震倒在地。
安雯惊慌奔去……
思绪到这儿，安雯心脏疼得无法喘气，泣不成声。
顾峥曾经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
——是，陈决没有辜负爱情，可除了爱情，他辜负了所有，在我看来，他是自私的，不负责的。
——人的组成不止是情感，就情感的组成都不止是爱情。
——这种行为，是懦弱，是自我救赎，是逃避责任……
这些，都是他说的。
安雯不敢想，要是没有第二次爆破…
她不敢想。
安雯很后悔。
后悔曾经对爱的理解如此浅薄。
她根本无法承受。
她哭得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顾峥把人搂进怀里安抚。
她哭声不停。
他没办法，牵着她的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声音听上去也有哽咽：“甜甜，我们有孩子了。”
乍然，哭声停顿。
安雯不自控地抽了抽气，眼眶晶莹地看过去，不敢置信：“孩…子？”
他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吻过泪水：“嗯。”
我们的孩子。
孩子的到来，确实冲淡了一些后怕。
在很久后的一个夜晚，安雯依在顾峥怀里，用手机看新闻。
某地区发生一场森林大火，近三十名消防烈士牺牲。
这场火势，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那时安雯已经四十岁出头，却还是会在看到这种新闻时泪失禁。
顾峥察觉，放下手上的工作，吻了吻安雯额头。
也是在这时，安雯旧事重提，问顾峥当年冲向火堆时在想什么。
顾峥无法回答。
他能想什么呢？
他但凡能想什么，应该不会那样做。
或许吧……
有些事，是无法预想答案的。
他看向她的眼睛，眼底的，就是现在、和未来的答案。
安雯检查完身体，无大碍。
医生特别叮嘱，孕妇不要情绪激动。
顾峥又问了一些衣食住行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
安雯看着医生张张合合的嘴巴，一句没听进去。
她的手一直在自己肚子上。
那里平平的。
和平时并无二样。
好神奇。
她真有宝宝了。
什么时候有的？
没做措施，也就那么一次。
上个月中，他们在客厅那一次。
她当时抱着‘怎么可能一次不做措施就中’的心态，说：老公，我觉得可以。
她趴在地毯上，被填的满满当当。
没想到中奖了！
安雯兀自出神中，医生已经走了。
温厚的手掌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医生说你要多休息，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安雯还是懵懵的，乖顺地‘哦’了一声。
安雯能休息，但顾峥不能。
他又想陪着她，又怕吵着她，公司那边来人，他就出去，谈完了事又进来。
进进出出。
安雯没睡着，自然都知道。
第二天，安雯便从顾峥嘴里知晓事情前因后果。
这次事故是理裕负责人和百嘉内鬼里应外合联合策划的，这已经涉及多项犯罪。
而百嘉内鬼，是顾渟。
安雯还记得三年前因为赵岩的事提醒过顾峥，理裕在百嘉有内鬼。
而当时顾峥确实顺藤摸瓜揪了一个内鬼出来，是市场部一个高层。
只是没想到还有另外的内鬼。
更没想到是顾渟。
顾峥本来想，顾渟大势已去，已然消停养老，而且不管两人如何争斗，不伤害百嘉利益应该是底线。
没想到，他的亲二叔，会恨他如此之深。
安雯这次事故能脱险，也是因为S9的防护系统和预警系统。
把事件阴谋揭开，惊险逃生反倒给S9精心研发的防护系统和预警系统做了宣传。
S9订单量增长弧度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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