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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没有回应,如果不是手臂上能感觉到那一点点细微的呼吸,他就好像具尸体一般,连身体都是冷的。
这叫不知所措。
如果之前还存着一丝侥幸,期望着远家的狐狸能感觉到这里出了问题，而跑来找,凭着他妖怪的直觉。而现他就怀里,却是更需要去救的一个。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的，也想象不出之前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以致把自己弄成这样。单纯的地震不可能伤害到一只有着五百年道行的狐妖,因此,狐狸必然是碰到了某种强大到让他也难以应付的东西。而如果真的存着那么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很可能并没有因为地震而离开,甚至，之前那场突兀的地震，说不定也是这东西弄出来的，而它或许就这黑暗空间的某个地方窥视着们，们的一举一动皆它的眼底，而对于它们却一无所知。于是这就意味着，即使沈东他们已经幸运地找到出口，们必然也没有一个能因此就活着离开。这会儿得以不死，说句悲观的话，这极大的可能是那东西还不打算一口气把们尽数弄死而已，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
“刚才好像看到梅兰的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是那块翡翠么？”黑暗里忽然听见陈金华问了一句。
“是的。”见没吭声，答道。
“们塞的？”
“不是。”
“不是们？难不成还是她自己……”
“……不知道。”这实是个让费解的事情。说起来，古代王侯将相家死了，他们坚信埋葬时倘若嘴里放一颗珠宝，尸体能永葆生前的容颜。可梅兰从上面掉下来的那瞬间会很冷静地确定自己会死，并且将那珠子塞进嘴里去吗？而如果不是她自己塞的，那又会是谁，并且，为了什么……
也许狐狸知道，如果当时他是清醒着的话。他的眼睛可以黑暗里看清任何东西。
可是他始终一动不动，无论怎样试图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很奇怪那东西为什么不干脆一下子杀光们，而是这么一批一批的来。”这时黑暗里又响起陈金华的话音：“它完全有能力第一天的时候就把们全部杀光，们看看那次厅里的屠杀……”
“也许有忌讳。”接口的是周林。“兴许们中有什么让它忌讳的东西，所以一次没办法杀光们，它只好找机会分批进行。”
“忌讳会是什么。”林绢问。
周林沉默。
这沉默不知为什么忽然令林绢异样地纠结起来。因为再次开口，她带着种微愠的语气问了个完全同们目前困境无关的问题：“是不是生气，周林。”
“为什么这么说。”好半天，周林才回应。
“因为每次生气的时候，就会不跟说话。”
这话乍一听有些好笑，尤其是一个成年女，这样一种环境里突然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时候。
像个闹心的孩子。
当然，这会儿并没笑得出来，只是觉得气氛变得有点糟糕而已，不知道林绢她自己有没有感觉出来。
“为什么要生的气？”顿了顿，周林问她。
“因为，”脱口而出，却并没有后续，林绢似乎这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再道：“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清楚为什么要生的气。”
“也许是想多了。”
“也许吧。也许从们见面到现，觉得总是能回避和说话，就尽量回避，那其实是想多了。呵，一个瞎子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想象力。”
“所以还是不去想的好。”
“和说话并不是为了要听说这些！”声音忽地扬高。而周林的话音依旧如之前分析状况时那样平静：“那要听什么？”
“……”
一向快快语的林绢，忽地再次迟疑，仿佛怕一不小心，自己会说错了什么似的。从没见她这种样子过，尤其是一个男面前。“为什么要回国。”片刻后她道。声音没了之前的意气。
“为了哥哥。”
“为哥哥？”听见这个回答，林绢明显地冷笑了一声，“能为他做什么？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也许吧。”
“所以，就为了这么一个根本称不上是理由的理由，回来了？而之前托带了多少口信让回来，有理睬过？”
“其实早就想说，总是那样麻烦家，不太好……”
“周林！”这话终于让林绢情绪失控：“除了以外没会觉得很麻烦！周林！！”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头顶因此传来阵悉琐声响，感觉到一些碎石粒因为声音的震动而从上面掉了下来。
“绢……”不得不出声提醒她注意眼下的状况，同时也奇怪着，为什么周林对林绢要说这样的话？
有些话他完全可以说得更婉转些，直白如林绢，或许就完全感觉不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本意了，那样，至少她也就不会这样生气。可是这男却一直用更直白的方式试图让林绢明白，明白那些他想表达的东西，那些对于林绢来说很意、于他来说却无所谓的情绪。
而就林绢因此而重新沉默下来的时候，周林再度开口，仿佛存心考验林绢的忍耐力一般：“所以，应该走出去了，走出和哥哥以前给过的那道圈子，回到那些永远不会觉得麻烦，也永远不会给带来任何麻烦的当中去。”
“呵……”这话让林绢再次一声冷笑：“不觉得管闲事么，周林。爱和谁一起，那似乎是自己的喜好问题。”
“也对。只是提个建议，至于最后会怎么做，还是。”
“说得真好。”
“过奖。”
“那么如果能活着出去，们结婚吧。”
真突然的一句话，原以为她会说出些更负气的东西，没想到会是这。以致连周林也不由得微微迟疑了一阵，有那么片刻，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那道圈子包括和哥哥两个。”然后他道。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且诚恳。
这终于逼到了林绢所能忍受的极限。
因此她变得更加直接，非常直接地冷冷道：
“周林，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
“走出去。”没有回答，周林只是简单重复了遍他前面说过的话。
“如果没有爱过，请直接告诉。”
“走出去。”
“直接说没爱过，们之间就结了。”
“是的从来没有爱过。”
“！”
突然加快的对话节奏，黑暗里结束得同样的快。
而那之后，两好一阵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变的难以辨认起来，像是两存心要隐匿于黑暗中一般，这让倍觉难受。
眼下的处境已经让非常难以承受了……不单们的处境，还有狐狸的状况。
偏这两这样的时候说出这些话来，让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变得更加让喘不过气。
突然觉得那个双目失明的男有点可恨起来。
他知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这种时候表现出的异于常的冷静和诚恳，他觉得很合适么？这种感情上的事情，非要这种时候还针锋相对争个明白么？难道连伪装的体贴和爱都吝于给彼方？况且那有效期，不过只是现短短共处的那么一点时间。
过后，也许就此葬身这里了，黑暗里，两彼此再看不见……
就是这么一个令绝望的地方，非要，为了一个说法，一个好看的姿态，于是让更加绝望么。
他到底想什么，乎什么。
“绢，”于是叫林绢，想把她叫到身边来，离那男远一点。
但是林绢没有应。
以为她是气头上，没有听见的声音。所以略微把声音抬高了一点，再叫：“绢！”
很奇怪，她依旧没有应。
“绢？？”再提高了点声音：“绢做什么？？”
声音黑暗里撞击出一道道回音，很响的了，可是林绢仍然没有回答。
这叫突然间有些慌了起来：
“绢，说话啊，干什么？？说话啊！”
还是没回答。
“陈导！”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叫：“陈导！！”
但陈金华也没有回答。从林绢和周林开始交谈，他就没再发出过声音，原本以为他是听他俩的谈话，可现显然并非如此。
“周林！！林绢！！陈导！！！”
一个个把他们的名字叫出来，这几个就刚才还身边说着话的。
现下却没有一个出声回答。
而回音过后，空气迅速沉淀出一片寂静。很浓很浓的寂静。寂静里，除了和狐狸的呼吸，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这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们两个。
而他们三个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敢想，一点也不敢想。只用力抱着怀里的狐狸，他一半身体地上，一半怀里，除了呼吸什么动静都没有，却是这寂静里唯一能让感觉到真实存的。“狐狸……”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虽然这种时候哭，是最无用的。
可是除了哭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突然之间的孤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周除了呼吸声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怕……不同于见到那么多被杀害的场面，不同于被困宅子里无法走出去……就好像睡醒后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连一丝海岸线都望不到得海面上，这是种阴冷得突然让从头到脚都发抖的可怕。
以至一时都没感觉到自己手指间所触碰到得变化，那种毛发褪尽，变成了光滑的的肌肤的变化。就连耳朵边原本微弱的呼吸声逐渐清晰起来，都没有留意到。只是用力抓着狐狸的身体，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狐狸醒醒……狐狸……狐狸……”
直到一只手用力揉了下的头发，并且头上拍了一下，才惊跳着住了嘴。
“把外套给，”开口的时候，狐狸已经完全恢复了的模样，而用刚才抱着的方式，已经抱不住他。他从怀里直起了身体，那双碧绿的眼睛望向的时候，一闪一闪烧着磷火似的光。
第一次觉得这光并不可怕。
它们真漂亮……漂亮的让眼泪忍不住直跌了下来：“狐狸！”大叫：“狐狸！！”
那双眼因此月牙似的弯了起来，听见狐狸低低的笑声：“哦呀，还能叫得再激动点不？小样儿可怜得……让怪有成就感的。”
“……是猪。
“见到猪能这么激动？猪说，不容易啊……”
“……”
“话说，身材好不？”
“……”
“上面都摸完了要不要再往下摸一点？”
“狐狸！丫一辈子就这么猥琐死算了！！！”
“猥琐死了怎么办，好了，别哭了。”
“不行，不哭不行。”感觉到狐狸的手指爬满眼泪的脸上划过，边哭边笑。
“为什么？”他问。手指再次划过的脸，忽然一顿。
随即那两道月牙般的笑从目光里淡了出去，眨了下眼，他看着：“……手里拿的是什么。”
用力吸了口气，很惊讶自己的声音这种时候听起来依旧这么高兴：“虽然很像，但不是狐狸，是谁，”捏着刚才从地上摸到的碎玻璃，他低头和说话的那瞬把它架了狐狸的脖子上，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继续往下掉。“到底是谁!”
“木头……光着脑袋”
“……摇啊什么……不见”
“……拍一下娃娃出来”
“最慢的一个……这儿……”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看不见”
“拍一下……啊……拍一下……啊……”
边上忽然有轻轻地唱歌，那首好几次宅子里听到的儿歌。
只是这会儿唱歌的不是那些从未露过脸的小孩，而是个女。也许是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所以总也唱不清楚，可她还一遍一遍唱着，就离和“狐狸”不远的地方。
那声音本该是地上的，因为唱歌的一直都躺地上。
可是这会儿她分明站着，站她原先躺着的地方，一边含糊不清地唱着歌。
哭不出来了。
那个唱歌的是梅兰。
“沓……”突然悉琐一阵响，那方向有脚步声朝慢慢走了过来，伴着含糊不清的歌声。“啊……拍一下……啊……”
声音听起来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含糊而尖锐的歌声，听起来就像只漏了风的哨子。
这诡异的声音让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有点急促。
晃神间看到“狐狸”那双碧绿的眼再度弯了起来，他朝微笑着，那副和狐狸简直一模一样的笑：“怎么了，小白？”
“啊…………难受……难受……啊……”声音再度靠近，几乎就耳边。
可什么也看不见……
“木头的娃娃……啊……难受……啊……啊！！！”突然声音陡地拔高朝耳朵里猛刺了进来！惊得一甩手把那块碎玻璃朝那方向用力扎了过去。
闷闷扎样厚实的东西上，那尖锐的歌声于是倏地停止了。
空气里再次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狐狸”的呼吸声不见了，连同他亮黑暗里的那双眼睛。
而这一次，是真正的被孤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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