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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那么热到可怕的时候,这城市到了多雨的季节。总是从早下到晚,总是下不大,好似老天有心存着那点量让它们慢慢地往下倒,一种变态的嗜好。
雨季影响生意，那些天店里的客少得可怜,有时候坐不到三四个,于是店里会很安静，静得只听得到电视的声音。很单调的新闻播音，说着每天的国家大事，每天的股票,每天的气象预报。也有些比较吸引注意的,闹灾情了、口失踪了，死了……那时候店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角落那台小小的电视机上,雨声合着播报声，还有吱吱吸着杯子里饮料的声音。
实是闷的让有些发慌。而通常这种时候狐狸是处罢工状态的，和所有犬科动物一样，他老家怕热又怕闷，天天靠窗台上扇着扇子，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就像窗外那些避雨的蝴蝶，很奇怪这样的雨季也有这些脆弱的东西，拍着色彩斑斓的翅膀吸附窗玻璃或者台阶上，一大簇一大簇，像潮湿地里那些变异了的霉菌，风一吹齐刷刷一阵抖动，于是看的头皮也冷不丁的一阵耸动。
都说蝴蝶如何的姣美可爱，可总觉得这种生物诡异得让毛骨悚然，就像它们翅膀上那些安静而莫测的图案。
于是常常会空闲的时候用扫帚顶一下窗玻璃。一吃震，那些黏附玻璃上的小东西就会群而飞起，枯叶似的扬到半空。却也很聪明的不飞入雨里，只雨蓬下盘旋着，摇摇曳曳。而也只有这时，它们倒是唯一能让感觉到美的，一地落英纷飞，这些焦黄色的蝶，飞半空，好似一片片坠地的秋叶。
“又看了，强迫症是吧。”忽然听见身后有道。
不回头也闻得出他身上迪奥的味道。
“怎么今年那么多蝴蝶。”问他。
狐狸转了个圈走到了窗玻璃边：“气候反常吧，气候。”
“小离小离，今天没出去呀。”一旁有女孩子招呼他，他立刻眼睛一弯，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了，留一个看着柜台，还有抽屉里那把点了好几遍的钞票。
最近生意实是不太好呢。叹气。
去掉这样那样的杂费交掉，这个月连买件衣服都觉得紧，可是某居然还有闲钱买香水，看样子以后钱柜上不止要多加把锁，还得问术士同学讨个防止妖怪盗窃的符啥的才行。
转念间忽然门铃一响，一股风从外头卷了进来，凉凉的泥土味夹着几片蝴蝶的尸体，不偏不移飘到了的收银台上。赶紧拿了笤帚去掸，眼角瞥见一道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边收着伞，一边冲道：“来碗牛肉面。”
牛肉面？糕饼团子店哪来的牛肉面卖。忍不住停下手朝他看过去，却被一颗锃光瓦亮的脑门刺到了眼睛。
和尚？？
还是个食荤的和尚。
年纪很轻，如果不是一套僧衣穿得有模有样，那年纪看上去和对面卖符那小子也差不多。看起来似乎对店里的装潢有点兴趣，撂完了话他摸着脑门店里好一阵打量，然后往靠门那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答了声，低头继续拨弄那些碍眼的尸体。
“那就牛腩面吧。”把包放到桌子上，他从里头抽出包烟，视线依旧店里上上下下的：“再加两个鸡蛋。”
“牛腩面也没有。”再答。
边上几个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和尚朝她们看了看，又摸了下脑门：“牛杂面总有吧，牛杂面好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牛杂面也没有。”
于是他也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的：“那就排骨面好了，加两个蛋。”
这叫什么和尚啊……
总算把最后一片尸体掸到了簸箕里，走到他面前把菜单放到桌子上：“们这里不卖面的，馒头和包子有，还有各种糕点类，这几种是最新款的点心，特色蜜糖加水果，师傅要不要试试。”
“全是素的？？”他话音听上去像是惊到了：“没肉？？”
“有，肉包子。”
“那就来六个肉包子，再……”眼睛菜单上扫了半天，最后指了指奶茶：“这个，大杯的，不要放珍珠。”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开饮食店为什么不卖面？”语气带着点惋惜，一边又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除了包子还有带肉的没？”
似乎是个无肉不欢的和尚，真不知道他出家是为了什么，作孽……
转身去拿奶茶的时候忽然发现，似乎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见狐狸的声音了，难道又跑哪里偷懒去了。琢磨着朝他刚才坐的地方看了一眼，他却还那里坐着，只是刚才是坐女孩子们的边上，这会儿一坐窗边，两条腿高高搁桌子上，一边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晃晃悠悠看着这和尚。
狐狸总是对美丽的东西感兴趣，不论妖怪还是，不论女还是男。
不得不揉了个纸团丢向他：“喂，拿包子去，六个。”
这举动打搅了他的雅兴，他有点抱怨，但没有反抗，只是站起来哼哼唧唧进了厨房。经过和尚身边，那和尚朝他看了眼，抬手又摸了下自己光光的脑袋。“阿弥陀佛，”然后听见他嘴里嘀咕了一句：“善哉善哉。”
“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三点，一执勤交警虹古路近大通路口的立交桥下发现一名青年女性的尸体，死者身穿……”
电视里突然跳出这样一条新闻，把视线引了过去。而同时店里也一静。
说起来，连今天播出来这次，应该是第四次了，这个月第四次有死于非命，这座城市里，这样的数字是不得不让关注的。
因为们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治安好。
好到有时候哪家阿婆的猫树上爬不下来，被消防队员救下来，这样的事情也能作为新闻事件有模有样新闻里报一报。所以，一次命案就够让关注的了，何况短短一个月里连着发生了四件。
四件命案里受害都是年轻女性，因此当新闻里把受害者照片放出来的时候，小店里一阵嘀嘀咕咕。
“又是女啊……”
“还是甘泉区么……”
“都说那里治安不大好了，全是来打工的……”
“不对，是长兴区……”
“哎呀是交通大学边上啊……”
“啧，姐姐就那里读书呢……”
四起命案，有两件是甘泉区发生的，就是那些学生说的治安不大好的地方。
甘泉区城北环线以外，是有名的穷区，棚户区。到处都是违章搭的房子和店，因为社会各层什么样的都有，所以比较鱼龙混杂，年前去过一次，感觉就是乱。
不过乱出命还是最近才有的事。两个外地来打工的年轻女孩死了那地方的工宿舍里，一前一后不超过两周时间，第一个女孩是浴缸里躺了几天发臭了才被发现的，第二个原本是和室友同住的，死的那天室友刚好没回去，第二天回去时发现她已经发硬了。
本来，事情发生以后新闻里是没播的，也许播了，但肯定是很容易让疏忽的那种。后来被附近的学生拍了照片网上一宣传，这事才算是捅了开来。一度闹得周围心惶惶的，有说那是自杀，有说是小偷做案被发现所以杀的，也有说那里有变态出没，总之传来传去，也没传出些什么正式官方的消息，只知道那里死了了，算不算杀事件谁也没给过什么说法。
不久之后新三元区也发现了具尸体，死的也是个年轻女孩子，是新三元公园的一棵树上吊死的。死前有过性行为，而且衣衫不整，所以警方怀疑是他杀。这件案子新闻是重点报导了的，因为那地方住的华侨台胞很多，就命案发生地不远的地方还有所女子高校。
疑犯的目标逐步锁定是周围的流浪汉，但从事情发生一直到现，还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而离那次不过就几天吧，居然又有死了，还是北环线附近。
电视里那女孩的照片看上去也就二十开外的样子，很漂亮，很开朗。新闻没有放出她的尸体，只给了几个现场的镜头，现场有很多血，杂草和水泥柱上到处都是。
“也太惨了吧，怎么不多说点。”
“因为死的是民工么。”
“要死了，回家都得经过那地方，他们说北环真的有变态。”
“学校还不让传。”
“打车吧，这种事……”
“吧唧吧唧……”正听他们讨论听得起劲，冷不防一阵咀嚼声从边上响了起来。回头看到那个年轻的和尚，不知什么时候把东西都搬到了电视边的桌子上，可能是视力不大好，他眯着双眼睛看着电视，一边大口大口嚼着刚送到他面前的包子。
都是新出炉的包子，他也不怕烫，一手抓一只两三口就下了肚，咬到肉时脸上的表情就跟十年八年没尝过肉滋味似的，都让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他。
不过，和尚十年八年没尝过肉也是很正常的，当然了现市面上多的还是假和尚。
就这时手边的电话忽然铃铃响了起来，随手抓起：“好，狸宝专卖。”
“狐狸的老板宝珠么。”电话沙沙一阵响，随即传来的话音让觉得有点陌生。
“是……”
“黄老板。”
“黄老板？”怔了怔，随即脑子里出现了一张脸，那个总是埋灯光和酱油味里的瘦瘦的男，一个很不容易让记清楚长相，可是又很不容易让忘记的男：“原来是黄老板啊……”
“想起来了？”
“恩……找有事么黄老板。”瞥见狐狸朝看了一眼。
“是这样，最近店里很忙，所以想问问有没兴趣过来帮帮忙。”
“忙？”就他那店还忙？那种鬼地方……那种鬼时段……忙个鬼吧：“……”
“按小时计费，一百块一小时。”
“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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