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呀,娘的好大儿,娘就要死了,你吃娘的血肉长到这么大,又要背着娘的命活下去……”
“王大郎,你这辈子过不好了!”
王老太脸色惨白,满头的冷汗。
将头慢悠悠的转到王大郎的方向,一边疼的全身颤抖,一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用尽力气诅咒道。
王大宝诧异的看向自己的阿奶,垂下眼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那么偏心爹,疼爱爹的阿奶。
死之前,居然会给爹下诅咒。
他心里五味杂陈,缩着脑袋,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都是阿奶的胡言乱语,阿奶只是要死了,脑子不清楚说胡话,她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
王大郎闻言,又怕又恨,他扭曲着一张脸:“不怪我,不怪我!明明是你!都怪你!是你的主意,是你,是你自己把自己害死的,跟我没关系!”
“死老太婆,你都要死了,还想诅咒我,你别想我给你买棺材送终摔盆了!”
闻言,王老太眼角流下一滴悲哀的眼泪:“说的没错,是我害了我自己,都是报应,报应……”
“报应我生了你这么个畜生东西,我罪孽深重,不过,没关系,娘在下面等着你。”
因为疼痛,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十分煎熬。
“冷啊,真冷,儿呀,娘真冷……”
“大宝,阿奶的血要流干了……”
王大宝依旧没有吭声,抬起头,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他根本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啊,王大郎,你害死亲娘,疼死了,疼死了啊!”
“你不得好死!”
王老太躺在地上,伤口随着她缓慢的呼吸不断地变化撕裂,越疼她心里越愤恨,骂得就越狠。
血液流速变快,淅沥沥的落在地上。
突然,她呼吸急促起来,汇聚成一团的血液缓缓散开来,从王老太的身上流下。
时而从靠近肩膀的侧面落下,时而又从靠近臀部的侧面落下。
乍眼看去,以王老太为中心,散开几道不规则的血痕,蜿蜒到四周,缓缓渗入土层之下。
耳边不断充斥着王老太的求饶声、怒骂声、忏悔声,交织在一起,已是意识混乱。
王大宝深深的低下头,不敢去看王老太的样子。
但他说:“阿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王老太没有回答他,她意识逐渐模糊,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了,只能听着王大宝说。
“对坏一门亲,败坏九代根,阿奶,我爹再坏,也是你根上坏的过!”
“二叔三叔倒是不坏,可是你亲手把二叔害死了,把三叔赶出家门,落得这个下场,是你自找的!都是你自己的错,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别怪我们大房!”
“对,都是你的错,你要怪怪你自己!是你的错!”
说到最后,王大宝又变回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歇斯底里的疯喊。
王老太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不甘心的瞪大眼。
不知怎么,弥留之际,她突然想到了胡娟那个贱人,想到了大丫二丫。
她看不起的丫头片子,对她们的娘多好,多孝顺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指望了一辈子的儿子却这么不孝?
不都说养儿防老吗?不都说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吗?
她按着他们的话做了一辈子,怎么就落得个棺材本赔光,还被亲子害命的下场?
一阵恍惚中,她明白了。
他们骗她!
他们只是想吃她的血,喝她的肉,才编出来养儿防老的谎话来骗她!
一股怨气从心底充斥,她死死瞪着地窖入口可窥见的那一片天。
就像窥见死前唯一一丝明悟一样。
终于,两腿一蹬,在血泊中,在满腔怨恨中,在狭小而幽深的地窖中,王老太就此咽了气。
像只一辈子被束缚在井底的青蛙一样,终于起了心要去看一看广袤的天地。
却还不待出发,就此不甘心的咽了气。
只余一滴苦泪从眼角滑落,沁入地面,无声无息。
王大郎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缓了好一会儿,才扑过去,本以为他良心发现。
结果开口却是。
“娘,醒醒,娘,你真的死了?娘,你醒醒啊!你死了,家里怎么办,儿子手里可没有半点存银,粮食也快见底了!”
“娘,王梅,死老太婆!”
“阿奶!”
王大宝也赶紧跟着过来哭嚎。
倒不是他多孝顺,而是周围还有人看着呢,他可不想被指摘不孝。
正巧,去请大夫的那个人回来了,不光带了大夫,还带了村里其他人。
大家都围在地窖口,震惊的看着瘫在血泊里,死状凄惨的王老太。
叽叽喳喳。
“这是咋回事?王老太怎么突然死了?”
“听赵二那小子说,是她半夜跳起来发疯要吃王大郎的肉,才被王大郎打死的!”
“啥?王大郎把发疯的亲娘打死了?我的妈呀!可真是个畜生!”
张彩云适时从人群里挤出来,听到众人的斥骂,顿时站出来维护自家男人。
“你们知道个屁,明明那老太婆是被鬼怪附了身,要索我家大郎的命!”
“最后被我家大郎男人的阳气镇住了,才死了的!”
众人撇嘴,没有搭理她。
还王大郎男人的阳气镇妖怪?怕不是作孽太多的业火烧亲娘吧!
旁边二石三树倒是没跟娘一样去吵闹,而是哭丧起来。
一口一个阿奶,一口一个走好。
看起来孝顺的很,但光打雷不下雨,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王大郎借此事,被从地窖里放了出来,村里人给他的裁定是办完丧事,就滚出村子。
但他出来第一件事,并没有收敛自己亲娘的尸骨,而是急匆匆赶回家,去王老太的屋子里刨了半天,听说连墙皮都被扒了一层。
也没刨出来一文铜钱。
当即破口大骂王老太一辈子蠢得可以,连个棺材本都没攒下。
最后王老太的丧事还是王三郎办的。
一口薄棺,几叠纸钱,便是王老太的最终归宿。
下葬那一日,胡娟也去凑了个热闹。
看着只露了个脸,一分钱没出的王大郎一家。
她突然觉得真讽刺。
王老太指望了一辈子的大儿子,大孙子,临了都没给她送了终。
反倒是一直被她吸血的小儿子给了她一个归宿。
这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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