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北和纪星辰在张嫂的带领下走进纪家,纪染正在花园里修剪那些花草树木,纪星辰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冬天,怎么会有蔷薇?
她的记忆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
南向晚坐在满院子都是蔷薇花的摇椅上,她置身花海,美的像是一个仙子。
她的面前摆着一副画架,上面画着很美的蔷薇花和野玫瑰。
她笑着朝还是孩童的纪星辰招手:“宝宝过来,看妈妈画的好看吗。”
那是南向晚第一次对她笑。
小小的纪星辰看着妈妈脸上的笑看呆了,她慢吞吞走过去,漆黑的眼珠子里有期待的光芒,纪星辰站在离南向晚还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外。
安安静静的,不敢再靠近。
小小的纪星辰也知道妈妈好像并不喜欢她。
可南向晚却和往常不一样,没有发着怒,面露嫌弃的赶她走,而是再次朝她伸了手:“小星星,过来妈妈这里。”
那时候的纪星辰觉得,那是她听过最好听也最动人的话。
她嗫喏的喊着妈妈,南向晚依旧笑着,起身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指着画架上的花说:“星星,妈妈又可以画画了。”
纪星辰不懂妈妈话里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妈妈高兴,她也高兴。
她轻轻的搂住南向晚,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和拘谨,隐隐又含着点开心:“妈妈可以画画了,那妈妈以后也会这样抱着小星星吗?”
南向晚动作顿了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眼前小不点眼睛里的期待和小心戳醒了她的母爱,又似乎是自己的灵感终于恢复如初。
她在此刻记起了自己身为母亲的责任。
南向晚眼底第一次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捧起孩子稚嫩的脸蛋,在上面亲了下:“宝贝对不起,是妈妈以前做的不对,可以原谅妈妈吗?”
纪星辰立刻点头,她怎么会不原谅妈妈呢,她从来都没有怪过妈妈。
爸爸告诉她,让她不要生妈妈的气,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让她多担待着,纪星辰一直记得很牢。
她深爱她的妈妈啊,怎么会怪妈妈呢。
那段日子,南向晚开始教纪星辰画画,在发现纪星辰对颜色的敏感度时,她非常高兴,对待纪星辰更加的耐心和认真。
在满是蔷薇花的院子里,纪星辰度过了她一生中最高兴最幸福的日子。
后来,蔷薇花期已过,南向晚参加设计大赛被人构陷抄袭遭到全网辱骂,成了这个行业的耻辱。
她抑郁症复发,且更为严重,南向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从不露面,纪如松每天在公司忙的焦头烂额,回家还要守着南向晚。
时间一长,谁的压力都顶不住了,两人爆发了结婚以来最为激烈的争吵。
起因是因为纪星辰高烧,而南向晚就在家里却不闻不问,导致那次差点要了纪星辰的命。
最后张嫂发现打了120才勉强救回。
吵过之后,纪如松躲在公司里,再没回家,而南向晚的病情已经到了随时随地都会发疯或者莫名其妙的哭泣,她无数次伤害自己,然后又用自己那仅剩的骄傲把伤口隐藏,不让纪如松发现。
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到最后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纪星辰在家里整日如履薄冰,她害怕也不敢去找南向晚,只能偷偷看着她,然后祈求父亲多回家看看妈妈。
后来纪如松回来了,可南向晚却自杀了。
她死在洁白的床上,窗外是凋零的蔷薇枯藤,仿佛在昭示着她生命的结束。
而纪星辰和妈妈之前的幸福也只有短短的一个蔷薇花期而已。
如今再想起这些,纪星辰早已释然,童年时期求而不得的母爱虽然仅仅维持了一个花期,可这些记忆却足以让她在回忆时可以幸福的露出笑容。
她知道南向晚不是不爱她。她只是……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孩子。
年少成名,才华横溢,当这些她最骄傲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从此不再属于她,甚至再也找不回来,她向往的自由不再,耳边整日充斥着婴儿的啼哭,和一堆乱糟糟永远处理不好的家务事。
她长期失眠,精神崩溃,患了抑郁症。
她连自己都不再爱了,如何来爱她的孩子呢?
纪星辰嘴角淡淡勾着,像是在笑,眼睛里却是无尽的哀伤。
纪星辰想起了那年在蔷薇花下的女人,也想起了她最后跟她说的话。
“妈妈要走了,去往另外一个国度,那里有我向往的自由。”
“星辰,妈妈恨你。”
“妈妈也爱你。”
这些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纪星辰本应该忘记,可每每想起来时,这些声音又无比清晰。
纪星辰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思绪渐渐回笼,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她笑了笑:“干嘛偷亲我。”
陆砚北又亲了下:“什么偷亲,我明明是光明正大。”
纪星辰眼睛慢慢弯成月牙,眼中明媚如阳光。
纪染把花枝修剪了,抬头就看到这两人在秀恩爱,她把剪刀放在一边,小跑到纪星辰面前:“姐,这些蔷薇好看吗。”
“好看。”纪星辰如实说,蔷薇是她最喜欢的花,因为这些花承载了她整个童年。
不过很快她就说出心里的疑问:“你哪里弄的这些?蔷薇不是夏天才开吗。”
纪染笑眯眯的说:“姐夫弄的啊,他找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新品种,可以开一年四季的。不过还得靠我会养,你不知道这些花多娇嫩,一天不看着都不行,我现在天天就跟这些花打交道了。”
纪星辰弯腰嗅了嗅花香,转头诧异的看向陆砚北:“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陆砚北垂眸认真的注视她:“新年礼物。”
纪星辰张了张口,心中涩然:“谢谢,我很喜欢。”
陆砚北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在她眉间落下一个轻吻。
在漫天的蔷薇花海中,陆砚北认真又专注的说。
“你可以是骄傲的蔷薇,也可以是生生不息的野草。”
“但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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