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庭玉的是个标准的军人,古铜色的皮肤,留着寸头,国字脸透着刚毅,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老师,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北境那位的取舍,我们不干涉,也不过问。”
老人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他再次开口了,像是在回应张庭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中庸!中庸!中庸!”
老人只是重复的说着这个词,只是,每说一次语气都不同。
第一次,平缓轻柔,就像慈爱的长辈对晚辈的敦敦教导。
第二次,则像是战友之间的互诉衷肠,徐徐善诱。
最后一次,则是对自己的否定,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自嘲!
张庭玉很明白自己老师的想法,他的中庸二字不只是在说龙帅和齐家这件事,还有龙帅和战部东西二境之间的事,甚至于还有战天大帅的事。
于是张庭玉沉声道:“老师,现在的局势还不到我们插手的时候,而且龙帅也有自保能力。”
老人叹了口气,“庭玉,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或者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师。”
张庭玉欲劝说却被老人打断:“我劝过他,不要去掺合那滩浑水,我劝过他学习秦朝的王翦和汉朝的萧何,不要傻乎乎的去做岳飞。”
“可是,老兄弟,你怎么就不听呢?”
说道这,老人脸上露出沉沉的倦意,手掌牢牢攥紧那一方通体血红的鸡血印章,几乎要戳破手心。
张庭玉知道,师父嘴里说得这个他是谁。
夏国前百万军大帅。
战天。
“老师,这不是您的错,即便您出手,也改变不了结果,您不要太自责了。”
老人挥挥手,混浊的眼球瞬间眼中爆出精光,气势冲天,刹那间,屋中再无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取而代之的是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猛将。
他重重将鸡血石印章拍在桌上:“庭玉,给他打电话吧!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和这位师侄接触,也许这是个契机。”
“是,大帅。”
张庭玉,机械的,不由自主的,回应到。
心中已是激血沸腾。
那方鸡血印章上,赫然刻着两个篆体大字。
战国。
仁丰别墅里,钟良重新坐回沙发,林婉月心不在焉的飘来一句:“不是外卖吗?”
钟良随口答到:“不是,是两个敲错门的人。”
刚说完话,钟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这个号码,是他在军中的特级保密号码,再一看来电显示,竟然也是一个特级保密号码,而且自己还不认识。
按理说自己的号码是不会被外人知悉的,即便是东境那位也不可能。
钟良拿着手机走到了餐厅那边,才按下接听键。
钟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和蔼的声音:“小良。”
小良,小良,钟良猛的身躯一震,刹那间他竟有股错觉,师父?战天?
钟良:“师,师伯?”
“嗯,是我。”
老人的声音同样和蔼,却是在钟良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因为电话对面的那位,是和师父战天齐名的夏国两大柱石之一,战国。
师父战天死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联系这位师伯,但他没有,那时候他谁都不相信,即便是这个师伯。
堂堂百万军大帅竟然死于京城,他不相信这位师伯会不知道,甚至知道的比自己还要多。
但是战国什么都没有做,这就让钟良更加怀疑了。
战国似乎是知道钟良心中所想:“师侄啊!往事已过,我们要活在当下。”
然而战国的话并不能让钟良苟同,此时的他,青筋暴起,五指死死捏住手机,似乎想要一把捏爆。
已过,如何能过?
师父待我如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他不能说,因为他不相信战国。
两人久久无言。
“掌军能护疆,经商可运国。师侄,你可还记得你师父对你说的话。”
轰,钟良脑中再次传来惊雷!
他怎么会,说出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战国元帅接着道:“师侄,这句话是我告诫你师父的,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战场早已不是那个战场了,我们的思维也要转变。”
什么!
这句话居然是战国告诉师父的,这么说。
“师伯。”钟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打断。
“小良啊!这么跟你说吧!你师父,他,是替我死的,原本被调回京城的该是我。”
这又一个劲爆的消息,战天的死因,战部的格局,东境西境,以及南境的态度,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张残缺的拼图,而钟良似乎又拼好了一张。
“小良,听你师父的,安静的在南省待着,两年内不要进京城。”
“还有,多给我这老头子打打电话,有空来看看老头子。”
钟良的声音也轻柔的许多:“是,师伯!”
钟良的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电话那头老人露出慈祥:“还有小良啊!齐家那小子的事,你就给师伯个面子,他爹齐国泰救过我的命。”
“好的,师伯!”
“小良啊!战部的事,你多问问谭松石,他也是你师父的老交情了,信得过!实在处理不了,就找师伯我,老头子我多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钟良重重的点了点头,得知师父战天死讯的时候,虽然他那时候是十万军大帅,但内心也是有些无助的。
他一度曾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身后还有一尊柱石在挺着自己。
虽然战国没有说,但他清楚,自己能够接任师父战天的职位,除了师父的遗命外,一定也有战国的从旁相助。
与战国通完电话,压在钟良心头的万斤巨石,稍微松了松。
他重新打开别墅大门,齐正军父子果不其然还在等着,齐磊甚至还没有站起来。
钟良复又扫视了两父子一眼:“行了,齐磊,你起来吧!”
齐磊听到钟良话,却是不敢起来,而是看了父亲一眼。
齐正军也是久尽人事了,一听钟良语气,就知道这事儿这才算真正了结了,他长长松口气,“钟先生,叫你起来,没听到吗?”
命令完儿子,齐正军又转头看向钟良,再没有半分在齐家的张狂,只有一个军人对另一个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军人的崇敬。
齐正军当年受到父亲的影响,年青时也是有一腔热血的,可以说在南境他没有靠一分父亲的余荫,战功都是他一点一滴拼出来的。
只是随着南境战事的平息,夏国内商潮盛起,他才慢慢受到侵蚀。
钟良看着眼前身姿笔挺,如同一杆钢枪的战将,点点头,“回去吧!”
“钟先生,我有个请求!”齐正军庄严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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