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冰已经不在病房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夏远峰半躺半坐在黑暗中,显得有一些孤独。
见吴雪进来,他微微笑了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小雪啊,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瞧您说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吴雪小心翼翼的说道,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这件事很棘手,说实话,我现在也没有理出个头绪。”夏远峰说道:“这样吧,我就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故事我倒是喜欢听,就怕您的身体......”
“没事,我心里有数。”夏远峰摆摆手道。
见他这么说,吴雪起身到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夏远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沉思片刻,这才慢慢讲了起来。
“曾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他穷得一无所有,口袋里经常只有几分钱,每天还得干很重很重的体力活,但是他很快乐,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说到这里,夏远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思绪好像飞出去好远好远。
“这个女人姓田,当时,大家都喊她甜姐,因为她的笑容总是很甜蜜,有时候,这个年轻人都忍不住想去舔一舔。”
吴雪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可是,甜姐是有丈夫的,当年她丈夫是大队的书记,也就相当于现在的镇长或者镇委书记吧。可是这个书记脾气很暴躁,因为甜姐一直没生养,对她态度很不好,醉酒之后,打骂是常有的事情,那个年代的农村,家庭暴力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基本上无人过问,所以,甜姐的身上总是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这是什么年代的事呢?”吴雪小声问了一句。
“这是1977年的事。”夏远峰继续说道:“甜姐挨了打,有时候就跑到村子外面的一片竹林里哭泣,那片竹林的另一端,就是这个年轻人的住处。年轻人想去安慰她,但是又不敢,因为他是一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而当时知青正面临返城问题,返城的手续上,是需要这位大队书记要盖章的,要是让他看着不顺眼,弄不好就得在农村呆上一辈子。”说到这里,他听下来问吴雪道:“知识青年和上山下乡,你了解吧?”
“知道一点,不是很理解,感觉那个年代的人太疯狂了。”
“是啊,那是一个动荡和疯狂的年代,可是,无论怎样的年代,爱情都是一样的,当爱情到来的时候,谁也无法拒绝。”
“是的......无法拒绝。”吴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夏远峰又接着讲道:“其实甜姐也发现年轻人很喜欢她,只是那个年代的女人要保守很多,她的婚姻明明不幸福,但是,却没有勇气去做什么。后来有一次,就在那个竹林里,年轻人终于拥有了甜姐,有了这一次之后,两个人更加难分难舍,半年后的一天,甜姐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了,那怎么办啊?”吴雪听到这里连忙问道。
“是啊,那个年代不比今天,想去医院做人流都得单位开介绍信,甜姐没有办法,只能违心地告诉那个大队书记,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当时那个大队书记已经快四十岁了,因为没孩子的事非常苦恼,一听说自己老婆终于怀孕了,简直是大喜过望,就差用高音喇叭全乡宣传了。甜姐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瞒过去了,可是眼看着要生产的时候,却出了一件意外的事。”
“什么意外?”
“这个书记去县里开会,正好发了急病,就住进了当时的县中医院,中医院有一个老中医,在当地有点名气,经他一诊断,发现这个书记肾亏的厉害,恐怕患有不育症,他当然不相信,可是越想越觉得蹊跷,开完会便独自一个人去了趟南京,在大医院做了一个检查,得出结论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吴雪见老人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夏远峰却推开水杯,继续讲道:“书记连夜就赶回村子,一句话不说,关上家门,把甜姐从被窝里薅出来就是一顿毒打,等打累了,这才坐下来问孩子的事,甜姐早就挺不住了,可是又怕说出实话,那个年轻人一辈子就毁了,便顺口承认,说自己是被本村的一个叫强子的男子强暴了。”
“啊,那这个强子会承认吗?”
“自己的老婆被强暴了,还怀上了人家的孩子,书记当然不愿意声张。当年农村有民兵,而且都是配有枪支和弹药,过了一段时间,他把这个强子弄到公路边上,一枪就给打死了,然后报案说,此人盗窃电缆,而且拒捕被击毙了。那个年代法治也不健全,再说这个人名声也不好,县公安局出了个现场,便草草结案了。”
“天啊,那这个人也太冤枉了。”吴雪有些遗憾地说道。
“是的,强子确实冤枉,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那地方得罪了大队书记。可这书记打死他之后,回家第三天,便脑溢血死了。当时还不到四十岁,这也算是一种报应了吧。”
吴雪听到这里,捂着胸口说道:“这下好了,那个年轻人不就可以和甜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吗?”
夏远峰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啊,这个年轻人也这么想。一个月之后,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农村的风俗是,妇女坐月子,男人是不能来看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孩子满月,年轻人正合计着第二天找个借口去看看甜姐和自己的女儿,可是甜姐和孩子却在满月当天的夜里失踪了。”
吴雪的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怎么,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这不安让她身上的每根毫毛都战栗起来。
“第三天,在距离村子二十多里路的公路边上,发现了一具上吊的女尸,后来,村子里的人去辨认了,正是甜姐。”
“那她的孩子呢?”吴雪追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
“可.......可她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呢?”
“一个人的心背负不了那么多秘密,甜姐本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又害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而丈夫的死也令她感到非常愧疚,所以,她只能选择自杀,当然,这也是推测,因为没有人知道甜姐当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她一直在等,等那个年轻人来接她走,但是等了一个月,也不见人影,于是就失望了......甚至有可能会恨那个年轻人。”吴雪幽幽地说道。
夏远峰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这个年轻人也这样想过,可是,当年和现在不一样,一个知识青年,带着甜姐和孩子又能去哪儿呢?再说,如果和甜姐在一起生活,那他就不能再回上海了。”
“那后来呢?”
“后来.......”夏远峰的眼睛望着窗外黑夜,既像是在说给吴雪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来那个年轻人就回上海了,再后来,他就开始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成立了一个公司,叫上海远航。”
吴雪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夏叔,您讲的是自己的故事?”
“是的。”夏远峰把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充满慈爱的眼神,让吴雪的心猛地缩紧。
“您今天晚上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她有点不敢往下想。
“雪儿,你和甜姐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笑容,简直太像了。”
吴雪立刻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都略有些颤抖。
“夏叔,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巧合都会有的,你总不能因为我长的像甜姐,就认为我是那个失踪的孩子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块玉佩......难道那块玉佩是甜姐的?
“当然不会因为长得像,我就那么认为,实际上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你很像了,所以我问过你是不是江南人士,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告诉您,我的祖籍是山东。”
“是啊,可是如果你祖籍是山东,那你身上绝对不会有这个玉佩的。”说着,夏远峰从枕头边上拿出一块玉佩,递到吴雪手中,他轻声说道:“孩子,这个玉佩,和你身上的是一对儿,是当年我送给甜姐的。”
手里拿着玉佩,再跟自己脖子上的一比较,吴雪顿时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心却仿佛是狂风中的怒海,翻滚涌动、波浪滔天。
“这.......我.......怎么......”她支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活了三十多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女儿,这就已经够令人无法接受的了,更加可怕的是,如果这是真的,自己竟然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谈上的恋爱,还发生了关系,这样的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足以崩溃了。
好半天,吴雪才算平静下来,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说道:“夏叔,我想,我们应该做一个DNA亲子鉴定。”
“是的,这也是我今天要找你商量的事。”夏远峰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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