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响柔软的童声,像天外来物的陨石,横冲直撞飞下来,与那个叫宋轻臣的男人,扑通扑通,撞个满怀。
老男人露出了慈父笑。
深邃大眼睛周围,有依稀岁月的折痕,岁月的刀,已无情刻下沧桑,浸润着眼尾浓浓的潮湿,让黎嫚看了,也不忍感慨。
她偏头不看,在无人看到的一侧眼尾,悄悄滚下一滴泪来。
不管有没有他在身边,黎嫚始终坚定,响响是带着爱来到世上的。
她一直坚持告诉他的,就是“妈妈爱他,爸爸也爱他。”
怨恨可以成为自己午夜睡不着时一杯一杯饮下的酒,却绝不是给儿子身上安装一根一根的刺。
黎嫚是在童年的阴影里长大的。
缺失又暴躁的父爱,让她格外清楚温暖的重要。
所以,她始终告诉响响:“爱人的方式很多种,可以是陪伴,也可以是守护。”
那声完美的“爸爸”二字,和宋轻臣脑海中不能再熟悉的婴儿第一声啼哭,完美交融。
宋轻臣压抑着蔓延全身的暖意汹涌。
深沉的暖色,无声投射在黎嫚清澈的眼眸。
响响能认出他来,还能清晰喊出“爸爸”,妈妈黎嫚,功不可没。
男人薄唇勾起来,带了丝微颤声音,看着响响:
“爸爸和电视上,像吗?”
说话时,伸臂上前要抱,又觉得突兀。
只把手臂悬在半空,拿不起,放不下,略带尴尬的看着黎嫚:
“我可以吗?”
黎嫚似笑非笑的看他,那个万事从容不迫的男人,很少有这样不知所措的狼狈时刻。
只带了客气微笑,淡色回应:“宋先生,您不仅空降用的熟练,说话也一如既往的需要猜。抱歉,我的时差倒不过来,我请问呢?可以什么?”
“上你……的车。”
男人眼中有戏谑色,大手揉着响响圆滚滚的脑袋,爱不释手。
黎嫚面表情变冷,再不看他。只目视前方,温声:
“天不暖,赏花到这里吧,麻烦司机师傅开回前院。”
宋轻臣自觉后退几步,凤眸盯着黎嫚那带了春寒的侧脸,唇角轻扯了下。
车子没动,有对峙般的尴尬,弥漫在四周。
尴尬,被稚嫩又兴奋的童声打破:“爸爸,那里有马?骑马,要去骑马。”
管它周围阴晴变化,打雷还是下雨,半点影响不到胖响响的好奇心。
小胖手挥舞着,看着马场里悠闲的马儿,大眼睛满是兴奋,身子也跟着站起来。
“响响?”黎嫚皱眉去拉他。
宋轻臣过来:“想骑马的话,爸爸带你去。”
响响伸臂,身子终于被宋轻臣轻松抱在怀里。
“啵”的一声,宋轻臣在响响额头炸了一个吻:
“以德报怨。你送爸爸一耳光,爸爸回你一飞吻。”
黎嫚淡眸看着那对父子。
不知何时弯起来的红唇,重新抿起来,只默默和自己较劲。
响响本不是个容易和陌生人亲近的孩子。
就连经常陪伴他的叶君逸,他也带着害羞的距离感,稍微大点的时候,便轻易不让人抱。
如今竟然在宋轻臣怀里手舞足蹈?
宋轻臣抱孩子的姿势看起来别扭。
抱着响响,扔起来,又接住,响爷笑的震天响,黎嫚却忍不住惊呼:
“你小心点。”
“爸爸带孩子,妈妈不要插手。”宋轻臣挑了挑眉,暗勾着唇。
“宋轻臣你……得寸进尺。”
“还记得我名字啊?叫的真好听,以后就这么叫?别宋xx宋先生的,黎嫚,我是孩子爸爸,响响亲口认证的,嗯?”
黎嫚被那副突然跌落神坛的无赖劲,弄的哭笑不得。
正要反击时,却见男人让响响骑在他肩膀。
响响小胖手扯住宋轻臣的耳朵,当把手扶着,嘴里喊着:“开飞机喽。”
男人丝毫不气,温声提醒:“响爷抓好了,咱马上起飞。”
眼光望向黎嫚:“你先回,我带响响去马场玩会。放心,儿子要摔着了,我迅速躺地上,做人肉垫背。您看行吗?黎秘书?”
“一点肉都不能少。”
宋轻臣凑近些,微俯身:“当然,少一点,把我整个肉身赔给你?”
“没看出来?人前多儒雅一人,背后就是是个无赖。”
宋轻臣笑而不答,就那样光明正大,厚着老脸把响响“掳”走了。
黎嫚望着那父子合体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
她望着路过的繁花,心里有着云卷云舒的轻松。
因为给响响选择幼儿园的事,黎嫚其实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响响在国外,已经上了快一年的贵族托育,没人会在意他家庭情况如何。
回来则不同。
黎嫚带响响去面试的几家幼儿园,幼儿父母的婚姻情况、孩子的身份问题,都不可避免的问到。
更年轻时候为爱发疯的岁月,总归要回归到现实的拷问。
曾经的灭绝师太梁芝兰,位高权重的宋家主人宋宪岷……
黎嫚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带着红润的桃粉色,似艳绝绽放的桃花。
始终不能回避的,就是现实中,名门世家的大家长,对她们母子的态度问题。
到了关键的路口,她必须要做到的,就是沉住气,沉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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