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林浅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已经大亮了。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哄了自己半分钟,才拢着被子坐起身。
房间里很安静。
窗户半开。
阳光暖和,风也和煦,一阵好闻的清香随着风飘了过来。林浅偏头望去,见不远处的高脚桌上摆着一个新花瓶,里头插了十几支新鲜的白荔枝玫瑰花。
医院VIP病房的服务蛮好。
医护人员尽职尽责外,这种绿植花卉的小细节也处理得这么好。她喜欢玫瑰花呢,各类品种都喜欢。
林浅多看了几眼鲜切花,忽地记起昨晚的事。她下意识转头,身旁的床位空了,傅聿川不在,他睡的位置床褥都凉了下来,看来是起床很久了。
林浅掀开被子下床。
早上估计是护工来打扫了房间,她的外套、拖鞋什么的都收拾了一遍,摆放得很整齐,就连昨晚她翻阅过的那本“格林童话”书也工整躺在床头柜上。
林浅去了盥洗室,随意把长发扎起,拿了个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她一边刷,一边在病房里晃悠。看着书架上的财经报刊,伸手摸摸。
“啪!”
掉了几本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听见开门声,林浅本能紧张地去捡地上的书,儿时稍微做错点什么,就会迎来父母的苛责,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不过。
傅聿川比她先一步弯了腰,捡起了地上的报刊。连带着书架上的书一起都挪了个位置,挪到林浅不需要抬手就能够到的中层高度。
林浅顿了几秒钟,目光定格在被移动的书上。
她竟然没挨骂。
对方没有责怪她弄掉了东西,反而是觉得书摆得太高,才使得她没拿稳。书有错,书架有错,谁都可以有错,林浅没有错。
傅聿川放好东西,低头看她。恰好这时林浅也抬头,她望着他斯文冷漠的脸,见他伸了手,温热的指腹擦了一下她唇角的膏渍,“去漱口。”
林浅回过神。
立马把流到唇边的白色泡沫吸回嘴里,麻溜地去了盥洗室。她漱了口洗完脸,折返客厅的时候,桌上摆着比较清淡的港式早茶。
虾饺皇、莲藕乳鸽肠粉等等。
傅聿川盛了一碗瘦肉粥,见她过来,摆在她坐的位置前边,“一个小时后我动身回京城,你暂时和傅阳住在医院。等我办完了事,亲自过来接你。”
声音冷淡。
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疏离幽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情绪。工整且熨烫得不见褶皱的西装更是衬得他薄凉,不近人情。
林浅多看了他几眼。
真的很难把此刻视线里这个人和昨晚发烧病着的傅聿川重合在一起,若不是亲眼见到他昨夜的样子,打死林浅都不会相信他有那一面。
林浅在沙发处坐下,拿起桌上那碗瘦肉粥,“你几天回来?”
傅聿川:“最多三天。”
林浅点头。
想来应该是去办这次李青行凶的事,十有八九跟唐千兰有关。
“齐景会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就叫他去做。”
“齐特助不跟你回京城吗?”
“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齐景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会尽心顾着你。”
林浅抿唇。
捧着粥碗的手稍稍握紧了些。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她一个人在外他不放心了,第一次他通过短信的方式发这些内容的时候,林浅还没太大的感觉,觉得他是出于丈夫的责任心,书面语叮嘱一下。
今天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是真心的。
因为她窥见过他内心深处的脆弱,见到了旁人没见过的另一面。所以她开始觉得,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表面上的冷漠严峻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在林浅出神的时间里,傅聿川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条纯银复古的链条坠子。他递给她,“坠子里安装了纳米追踪器,可以作为装饰品戴在身上,也可以放在口袋。”
李青行凶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她懂这条链子的意思。
不是监视,而是日后万一遇上什么事,他可以随时看见她的位置,第一时间赶过来。
林浅伸手接了过来,这个吊坠有点老旧了,看着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东西。瞧着样式小巧,设计也精致,又是他的一份好心,林浅收下了。
-
午后。
迈巴赫从榕城医院驶离。
司机开着车,宋衍之同傅聿川坐在后车座。宋衍之躺在座椅上刷手机,调侃道:“那个保佑你平安的坠子你随身带了二十年,就这么轻易送给林小姐啦?”
准确来说是21年。
21年前,年仅七岁的傅聿川丧母。那个雨夜,有人及时搭救了小聿川一把,才没让雇佣兵得手。
不清楚是谁。
那人只留下一条坠子就离开了。
几十块钱的东西,傅聿川珍重了二十年。现在给了林浅,想让神佛多庇荫林浅一些,让她平安。
宋衍之又说:“昨天晚上我准备的好几支镇定剂都没用上,看来以后傅总都用不上镇定剂了,我丢失了一个从中谋取暴利的财路。”
傅聿川没理他。
偏偏宋衍之又是个不正经的人,他硬是凑过去,嬉皮笑脸:“我有个疑问,是注射镇定剂爽,还是躺在林小姐怀里爽?”
“以后用不上镇定剂药水了,傅总会不会怀念啊?被林小姐抱着也会腻吧,下次神志不清的时候再用用我呗,老主顾份上,镇定剂八折卖你。”
傅聿川睨了他一眼。
宋衍之立马闭上了嘴,转过身拿后背对着他。只要他看不见傅总凌厉的眼神,他就能当这个利剑不存在。
-
林浅在榕城医院待的第一天,她收到傅家统一发出的邀请函:“5月9号在半壁江山会馆举办寿宴,傅家女主人唐千兰50岁大寿。”
操持人:傅聿川。
消息一出,圈子里的人都说傅家二公子孝顺。才认祖归宗五年,不仅带领傅氏集团迈向国际大财团行列,百忙之中还照顾缠绵病榻的父亲,又为名义上的母亲大办寿宴。
唐千兰的亲儿子都没他孝顺。
小儿子傅阳能理解,毕竟才经历了恐怖的绑架行凶,孩子心里有阴影走不出来,还在榕城医院休养。可是那居住在澳洲的大儿子,怎么也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知道在外头享福,母亲大寿都不回来一趟?
林浅在榕城医院的第二天,看到圈子里的消息,说唐千兰在寿宴上发金条,凡是到场的宾客人手一根。因为她心情好,她的大儿子傅达在澳洲分公司完成了一个拖了两年都没做成的度假村开发项目,这个项目当初傅聿川亲自去澳洲都没谈成。
林浅在榕城医院的第三天,傅家家族群里发布通告:“傅达副总在谈项目过程中,与需要拆迁的原居民发生冲突,意外失足坠落高楼。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转入重症监护室,性命暂时无碍,但高位截肢,终身瘫痪了。”
林浅在榕城的第四天。
她今天起得早,八点钟没到就醒了。
掀开被子下床,脖子上的纯银吊坠项链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小小地晃了几下。
林浅看了眼卧室花瓶里那束白荔枝玫瑰花,先前她还说VIP病房的待遇好,护工会准备鲜切花。这个待遇似乎不是每天有,只那天她醒来看到这束玫瑰,这几天都没有来更换过。
走出卧室。
迈出的步子还未踏实,林浅便顿住了。
傅聿川在客厅里,他拿着一束新鲜的粉佳人玫瑰,插放在一个新的花瓶里。而后又收捡了沙发上她昨晚盖过的毛毯,她的外套,叠好放置整齐。以及她的水杯,他给杯子挪了位置,从桌子边角挪到桌子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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