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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森发第四封邮件时,情绪稳定了许多,已经可以平静的陈述事情经过。
如今已是案发第四天,警方终于接近了真相,开始逐步还原全部事件:最先,位于斯德哥尔摩最繁华红灯区路口,发生了一起连环相撞事件,相撞汽车起火燃烧。其中有辆运载威士忌的货车,火势已无法控制,为了防止爆炸,警方一面灭火一面疏散附近游客。也因此,拍卖会现场的警力大大削弱。
当然,这场拍卖会估值并不高,警方不怎么重视。之前他们派出大量警员,不是因为拍卖会的价值,而是考虑到拍卖方、竞拍方的社交影响。
拍卖会是晚宴后才开始的,当时,距拍卖会现场很远的王宫也在举行一场宴会,这是一场王室事后不忍启齿,不想太多解释的那种……狂欢宴会,年轻的国王经常举办类似格调的狂欢聚会,参加宴会的都是经常混迹夜总会的名媛、公子哥,以及各夜总会的社交明星。
当抢劫案发生时,王宫晚宴已经趋于结束,普通客人乘坐自己的汽车与游艇离开王后岛,贵客则由王室派游艇亲送。正式的社交晚会,这种送客过程往往持续数小时,越是贵客越能提前离场……然后抢劫案发生了,整个王后岛水陆交通遭到封锁。
安锋那晚看到的王室侍从,是来跟尼尔森交涉的,他要求尼尔森放行王室客人。这种事尼尔森当然不敢阻拦,于是他派人去王室码头解除封锁线……当然,警方还是要对客人进行大致检查的。
安锋当时对尼尔森暗示:这场拍卖会估值并不高,只有新闻价值没有太大收藏价值,尼尔森脑中隐约绷了一根弦,但他随后沉浸在快速抓获劫匪的喜悦中。
按照安锋的提醒,警察扑到了军舰岛,捉获三名疑犯,其中一名疑犯被他丢在现场的临时女伴——那位好奇心旺盛的女游客所指证,随后他们抓获了疑犯的接应者,并推导出整个劫案发生过程:疑犯完成抢劫后,立刻沿小疏林逃窜,过了迷宫花园后,路上游客逐渐多了起来。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将赃物藏在中国宫花匠房内。有人早早向他们提供了花匠房钥匙,疑犯事先勘察过现场,赃物藏在花匠房那快腐朽的屋内吊顶上。
稍后,疑犯顺着人流进入剧场,在剧场后门他们找到了隐藏的潜水器械,乘着夜色疑犯悄悄下水,在黑暗中摸索到军舰岛上,躲会自己的屋子庆祝……
这场劫案计划完美,行动迅速,整个过程干净利索。而疑犯们选择军舰岛藏身,也是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在完全黑暗的水里,头顶巡逻艇来回巡查,水中一点光亮都会引起怀疑,进而引来围捕。所以疑犯必须全程在黑暗冰冷的水里摸索前进。他们不能打开任何电子设备,只能在入水前确定大致方向,因此他们只能直线前进,而且生恐自己在水中转了方向。
要说这次劫案的唯一疏漏,就是疑犯贪心了,他们嫌拍卖品价值太低,故而洗劫了参加拍卖会的竞拍者,这让他们拖长了撤离时间,等他们赶到花匠房,负责接应他们的人已经独自离去,为此,疑犯们不敢耽搁,匆匆下水后,在岸边遗下了逗留痕迹。
在审讯疑犯的过程中,疑犯交代他们有接应者,但疑犯没交代他们背后有策划者,尼尔森想起安锋当晚的提醒,于是,他向王室询问:当晚宴会有什么异常,可是丢了什么东西?王室不愿过多解释,含糊其辞的说一切正常。尼尔森不敢再冒犯,便把这事丢在脑后。
接下来就是晴天霹雳——得到尼尔森提醒,王室虽然含糊其辞,但事后还是让侍从检查了一遍王宫。最初,他们发现有两件大师画……上的防窃警报器出现了小故障。排除故障时,他们又发现油画本身有点可疑。经过专家鉴定,这两幅油画是新换上的赝品。
油画什么时候丢的,王室居然无法判断。因为油画上的防窃警报器只是出现了一点小故障。集成电路板上的微电容坏了一个,告警脉冲发送不出去,但其他一切正常,总控制台上显示,该告警器还在正常运转。
在这次检查中,原本也不会发现这小毛病,是一位侍从多事,抽检油画告警装置,偶然发现有告警器不工作,全面检查发现了另一幅画也有问题,然后,一连串真相终于曝光。
王室报案后,警方全面检查了王室的宴会记录,发觉陈列油画的大厅总共举办了六场宴会……这六场宴会王室都拒绝交出客人名单。最近的一场宴会就在劫案发生时,而我们的奥德尼、欧洲著名男模,持旅游护照入境,正是国王喜欢的那类客人,有可能就是王室宴会的参加者之一。
据说奥德尼还是位艺术家,名下有一个服装品牌,他自己担任设计师,行业内评价说:这家伙很有才华。进一步调查确认:这家伙真的擅长绘画,那么临摹与仿照,想必……嗯?
现在,王室拒绝说出客人名单,并要求只能进行私下调查。如果奥德尼也拒绝承认参加宴会,那么……当然,即使他承认参加了王室宴会,警方也很难指证他。
警方掌握在手里的只有那两幅赝品,通过赝品来指正奥德尼,简直是不可能的。尼尔森想起安锋的警告,进而想到当晚是在他的同意下,王室客人才得以离岛的。这就是说,那两幅画的真品,有可能是经过他同意才转运出去,就在他眼皮底下转运出去……尼尔森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目前,唯有安锋事先提醒过他,安锋的怀疑对象是奥德尼……不管有没有证据,尼尔森飚上奥德尼了,他开始疯狂搜集奥德尼的背景资料,并要求安锋提供“私人帮助”——目前警方不能指控,也没有证据指向奥德尼,所以调查只能是私下进行,这也是王室的要求。
尼尔森还表示,王室曾含糊其辞的容许他查看客人名单,但只容许看,不容许记录与复印。他还说:当晚在王室码头上,警察搜检客人时也曾检查过客人证件,但同样不容许记录。他现在正在努力,想得到王室许可观看客人名单。当晚在王室码头执勤的警员正在接手询问,如果发现奥德尼在场,那么他将要求奥德尼接受讯问——当然,奥德尼有权拒绝。所以尼尔森希望得到安锋的协助,让尼尔森无法拒绝警方的质询。
后座上,赵磊还在跟韩芷烟道歉,并一再要求韩芷烟同去午餐,韩芷烟有点为难,她咬着下嘴唇,拒绝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但语气惯例很软弱。
说实话,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与一个多年认识的人相比,后者的份量显然更重要,尤其是后者还在自己困难时伸出援手。她真心累了,她只想回去睡绝,但……对面这男人是上司介绍的,而前座上的大男孩嘛,虽然跟他相处是难得的心境平和,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多想,可以完全依赖对方。然而,这男孩终究给不了她需要的。
她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等他回家的男人,需要一个温暖的被窝。前座的男孩可以给她金钱支持,可以给她各种帮助,但惟独给不了她一个家,不可能坐在家里日日盼她回家。
他们两个年龄相差太大,别说双方家人,就是韩芷烟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所以她拒绝的并不坚决。
她知道自己还要恋爱,还要寻找,还要在这滚滚红尘中继续打滚,所以她不得不继续敷衍下去。她有口无心的询问那家订座的餐厅饭菜怎样,都有什么特色,希望在谈话中找到下一个拒绝的借口。
前座上的安锋继续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后座的交谈,他漫不经心地尼尔森发短信:“这件事很复杂,真的,我只是怀疑,我没有证据。”
“那我们就寻找证据”,尼尔森坚定地回答。
安锋再度发过去一个短信:“只是‘私人帮忙’?……那好吧,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很私人的忙。”
“成交”,尼尔森回答的很快:“把你的要求发过来。”
“与我同机的一位旅客……当时头等舱里只有奥德尼与我,以及这位旅客”,安锋将他拍摄到的领导证件发过去,继续说:“我希望你也调查一下他的活动范围,我要知道他在斯德哥尔摩的所有行踪。”
“没问题!”尼尔森回答:“这不是帮你,是帮我——被窃油画总要出售,从现在开始,我要关注每一个与奥德尼接触的人。”
“不——接下来才是我的‘私人要求’:我在他钱包发现一张发票,是红灯区某夜总会某位小|姐开的服务发票,我希望你立即调查这位小|姐……好吧,我其实想让你对那位小姐进行验血,然后放出风去,说这位小姐疑似艾滋。
接下来,我希望你出面,最好用官方名义,要求与这位小姐接触的客人都进行验血……能做到吗?”
“这个,可能涉及到政|府赔偿问题,如果是官方照会,对方的医疗费用、验血费用……”
“我来支付!”安锋爽快的应付下来:“而且我打算支付很多年——我希望你提醒这位官员,艾滋病最长的潜伏期是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他需要每年验血,费用全部报销……让他把医疗发票都寄到你那里,我来支付这笔账。”
尼尔森那里停顿一会儿,发来一句短信:“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需要多找几个人,让他们都验血,所以医疗费用……
你跟他有多大的仇?”
“我俩没仇,但他继续掌握权力,有可能威胁到我,我仅希望他短暂的远离权力中心。”
“这没用——根据‘非歧视法案’,即使他是真正艾滋病患者,谁也无权让他离开岗位。”
安锋不想辩驳——他要是告诉对方真相,没准这位警察拒绝帮忙了。
“好吧,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恶作剧,但我希望你严格按我的要求执行,这是交易!”
对方沉默一会儿,这才断断续续发来回音:“我不能伤害那位妓女,以及其他无辜人,这件事……需要格外低调。”
“这事怎么去做那是你的事,你做完你的事,我来履行交易——因此发生的费用怎么算?”
尼尔森回答:“油画失窃案,已经有了秘密基金,费用可以从这里支付,基金归我掌管。”
“那就没问题了——我明天等你的消息”,安锋啪的合上电话,扭脸用瑞典语问仍在低声细语的后座:“韩姐姐,你说:人们去爱,是为了让自己更快乐,还是更难过。”
韩芷烟立刻回答:“这问题还用想吗?爱一个人,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更美好,而不是更难受。”
“那么,你要做的很简单:不快乐,就拒绝。”
韩芷烟愣了一下,回味道:“好像,很有道理哎。”
安锋不看赵磊的脸色,继续说:“因为它是简单真理。真理总是这样,简单而质朴。千万别难为自己,别让自己受虐,所有让你忍受的劝说,都是为了愚弄你,是为了欺诈你。是为了让你活的不像自己。所以,直白的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语言就是为了表达感受的。往往你觉得‘不好意思说’的事,别人就希望利用你的‘不好意思’,让自己更‘好意思’。”
这话的语句有点复杂,超出了日常会话范围,韩芷烟听的模模糊糊,但中心意思她听懂了,就要是让自己直白表达自己的感受。
这很难吗?……韩芷烟觉得有点难度,她顾忌太多。
比如她担心现在就说,会让眼巴巴看着她的赵磊明白,是安锋在鼓励她拒绝,从而让后者嫉恨安锋。
比如她担心明确拒绝,会让对方去上司那里告状,上司会误认为自己不尊重上级领导……
韩芷烟咬得下唇默默无语,赵磊在一旁小心询问:“他刚才说什么?”
韩芷烟目光一闪,觉得这是拒绝的好时机,马上说:“他说我们等收拾完行李,稍睡一会后,就去大广场附近找家饭店,顺便浏览一下大广场。我告诉他广场附近的饭菜很贵,他说要找最贵的饭店,越贵越清净,可以不受打扰的看风景——我答应了。”
赵磊阴下了脸,问:“那我们的午餐怎么办?”
韩芷烟强笑着说:“下次吧。”
赵磊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对司机说:“师傅,找地方停车。”
出租司机为难的说:“不好办啊,这地方车流滚滚,想停车必须换车道……”
“找地方停车”,赵磊命令道。
韩芷烟张嘴想劝解,安锋强势插入:“听他的。”
韩芷烟叹了口气,对出租司机说:“好吧,你靠边停车。”
车停了,赵磊怒气冲冲甩门而去。车辆启动后,车内久久没有说话,等车过了几个红绿灯,出租司机才开口:“你男友脾气怎么那么大?”
安锋突然用汉语说话:“肯定是家里的宠儿,从小到大家里凡事都听他的,做主做惯了,所以不喜欢听反对意见。”
韩芷烟静静地说:“上次见面就有这个迹象——买个冰桶,也不问我喜欢,买来就塞给我。当时我来例假了,不能吃冰的,这原因又不好跟他解释。他满脸不高兴,说他一片好心,非要我拿着冰桶,直到冰桶化在我手上。他还是不高兴,说我娇小姐脾气,嫌弃他买的冰激凌便宜了,其实那是摊上最贵的,布拉布拉……”
出租司机刚才只顾惊讶安锋京片子说的那么溜,这会儿才缓过气来,赶忙插话:“你没告诉他你不能吃吗?”
韩芷烟叹了口气:“刚才的交谈你也看到了,最恨这一点:他不喜欢听的话,你说多少遍他都听不见。翻来覆去只讲他的道理。一不满意就翻脸,全不顾别人也在场。”
出租司机也感慨:“看着挺文静的人,怎么脾气那么大?”
韩芷烟深深叹了口气,司机语气一转,又说:“其实你们空姐当中,很少有像你这样肉脾气的,我在机场拉了那么多人,人家空姐的男友,那都是低声下气哄着来的……要我说,你们空姐这么漂亮,要收入有收入,何必委屈自己。”
韩芷烟只是摇头——她还有几年的美丽呀?在这种情况下,她那敢找个只图美丽的花心男?……看来,转地勤的申请必须尽早递交,她耽搁不起了。
韩芷烟所在公寓楼距离机场并不远,她当初就图这里的上班方便,两人合作把行李搬出电梯,搬进自己的小家,安锋还在打量房间布局,韩芷烟已经甩脱鞋子,懒散地奔向浴室,边走边解释:“这就是我家,当初觉得103平米,一人足够了,现在看来小了,但我已经买不起了——加上你给的股票,照样也买不起,如今的房价太离谱了,比尔·盖茨都买不起……”
浴室里想起哗哗的水声,安锋把行李搬进小卧室,这时门铃响了,韩芷烟听到门铃声,赤果的从浴室里探出头来,招呼说:“咦,找我的?(单位)没人知道我住这儿,别人不知道我回来……锋锋,看看是谁?”
门外时……赵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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