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阮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老宅看望宋爷爷和宋奶奶。对比以前她每周都回来看望老人的频率,现在实在是太少了。
宋奶奶打电话问了几次,她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
在得知真相后,说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是宋老爷子一手操作的,还是宋奶奶也有参与其中,总之,她是个很护短的人,对于伤害自己男朋友的长辈,她不可能再做到像以前那样敬爱有加。
但宋老爷子给她打电话时的语气不容置喙,钟阮星很想知道,他这般强势地将自己叫回去,到底是因为酒会上和程烨文的那个闹剧,还是别的原因。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时,腿脚不太好的宋奶奶居然出来接她了。看来的确是很想念孙子。
当着老人的面,钟阮星倒是没有摆脸色,宋奶奶拉着她的手就不愿意放,倒也没有责怪孙子这段时间不回来看她,只是絮絮叨叨说着池塘里的鱼,院子里的花,还有她爱听的昆曲。
钟阮星耐心听着,走到内院时,宋老爷子站在门口那棵老树下,看着繁茂的枝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阮星喊:“爷爷。”
宋老爷子转头看过来,神情一如既往的不怒自威,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透着几分古怪,顿了顿才淡声问:“吃饭了吗?”
钟阮星说:“吃过了。”
宋老爷子点了点头:“先陪你奶奶说会儿话吧,她很想你。”
不容置喙将她叫回来,见到面倒是稳住了。
钟阮星笑了笑:“好。”
宋老爷子说完就回屋了,宋奶奶拉着她去看池塘的鱼,之前她送回来的那些观赏鱼死了一半,现在还活着的已经长肥了一圈。夏季莲花开得好,鱼尾在莲叶下摇摆,撞得满池的莲花轻轻摇晃。
宋奶奶让佣人勾了一朵莲子上来,剥了新鲜的莲子放到她手里,笑眯眯问:“甜吗?”
莲子的清甜在唇舌间溢开,都说莲子清热下火,钟阮星觉得自己自从进入老宅时心底生出的那股无名火果然熄了不少,等陪老太太逛完,进到宋老爷子的书房时,她已经十分心平气和了。
“爷爷,您找我什么事?”
宋老爷子泰然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公司最近怎么样?”
钟阮星笑:“如果您只是想知道这个,应该不用专门把我叫回来问我吧?”
宋老爷子倏然抬头,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定定盯着她。钟阮星也收了笑意,平静地看回去。短暂的眼神交锋后,宋老爷子沉声开口:“我不管你怎么对付程家,只要不损害到宋氏的基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钟阮星露出疑惑的表情:“爷爷,难道我做了什么损害宋氏基业的事吗?”
宋老爷子面无表情盯了她半天,突兀冷笑一声:“你这嘴倒是比他会说多了。”
钟阮星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其实她也猜到,老爷子怕是早就知道她和宋谨行互换的事了。当年白手起家创建宋氏,几十年商海沉浮大名鼎鼎的宋德明,无论手段还是心智都非常人能比,连白吟月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没道理看不出来。
只不过老爷子到底更稳得住,发现宋氏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发展得更好,孙子的精神心理状况也在好转,便默许了这件事的存在,也从未挑破过。
现在两人颇有些图穷匕见的气氛,宋老爷子以前还很欣赏这个孙媳妇的性格,现在却为之感到头疼。
过了片刻,还是他先软下语气,沉沉叹息道:“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既然把宋氏交给你,自然一切都由你做主。但从我白手起家创建宋氏到现在,六十多年了,光是经济危机就经历了两次。它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耗费了无数人的心血,其中更有你父亲的心血。”
听到她提起宋谨行的父母,钟阮星眼神更冷,面无表情看着他。
宋老爷子垂下眼皮,语气苍老:“现在的宋氏,距离你父亲说过想要发展的百年企业还早得很。它看上去庞大,强壮,但在新时代的冲击下,实则经不起一点动荡。它的身上不仅系着整个宋家的命运,也关乎到旗下几万员工的命运。”
他停了一会儿,缓缓抬头看过来,用一种祈求又坚决的语气对她道:“不要打破现有的平静和美好。曾经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我和你奶奶都很希望你们早日结婚,组建新的家庭,我们希望你们能幸福。”
钟阮星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觉得好笑,就真的大笑出声,笑声里那尖锐的讥讽刺痛了宋老爷子的耳朵,他皱起眉,看到对面的人收了笑意,神情冰冷又愤怒,“现有的平静和美好?谁的平静?谁的美好?是你的平静,还是凶手的美好?”
宋老爷子终于动怒,抬手猛拍桌面:“你放肆!”
钟阮星冷冷看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可在那巨大的愤怒下,语气却又含着无尽的心酸:“手心手背都是肉,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不想失去另一个儿子。是这样吗,爷爷?”
宋老爷子惨白的双唇颤动着,垂老的双眼睁得很大,像遮盖二十年的布突然被撕开,带出下面血淋淋的真相,疼得他浑身颤抖。
钟阮星不解地看着他:“爷爷,所有人都说你偏心三房,连您自己也这么觉得,可连一个真相一个公道都不愿意给这个儿子,这真的是偏心吗?您觉得将公司交给他的儿子,就是对他的补偿,对孙子的补偿,我真的很好奇,午夜梦回的时候,您有没有梦见过您的儿子儿媳啊?”
宋老爷子终于全身一软,瘫坐着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他的呼吸粗重起来,死死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在试图掩盖:“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闭嘴!”
钟阮星诚恳道:“我有没有胡言乱语,您心里再清楚不过。您今天将我叫过来,大概是知道我在调查当年车祸的事了吧?那我也给您一个准话,在调查出真相前,我绝不会停止。”
她讥笑了一声:“我的父母含冤而死,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他们何时瞑目平静过?我日夜难眠,又何时平静过?”
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书桌,和宋老爷子就隔着一张书桌,视线相对,她收起了方才涌动的情绪,又变的平静下来,只是很低很低的,对着眼前的老人说:“爷爷,若你心中还有一丝对我父亲的愧疚,就不要阻止我去调查。”
宋老爷子眼睛顷刻间变得通红,半晌,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钟阮星未再多言,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又回过身来,很冷静的语气:“您这一生一直在犯同一个错。明明没有强势维稳的能力,却大肆展现您所谓的偏爱。当年您的偏心害死了你最疼爱的儿子,你猜现在会不会也害死您的孙子?”
宋老爷浑身一颤,脸色金纸一般苍白。
钟阮星淡声道:“我知道您手上有证据,要不要拿出来,您自己考虑吧。不过就算没有这份证据,我也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再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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