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晗在看过温贵御的密信之后,得知温氏宗家心有异主,并一直在暗中为姬千明纵横筹谋。她立刻起了杀心,和符将军一起径直往凤京一处温氏宅邸而去。
温氏有异她很早就知道,可真真切切得知温氏权力最核心的一脉背叛了她,另奉姬千明为主,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她和姬千明完全处于对立面,不存在任何转圜的可能。
温氏根繁叶茂,宗家长房出了一位九总领之一的温总领,在阁内扎根已久,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却要与她为敌。
温氏在阁内贡献不可谓不大,就连当初出现异样时,连顾翡这样心有七窍的人对于温总领有异一事都是不可置信的。
站在原著姬千明的角度,温氏忠心耿耿,神机阁全力为主,绝无二心。
可惜了,她这个正统没死,姬千明那位本该顺利承嗣的继位人也没死。
二人必有一争,一战,一死。
温氏决定要追随的主公不是她,为此,甚至可以背弃正统,图谋权变。
她和顾翡一直隐忍不发,悄无声息地筹谋许久,就是为了在证据确凿的这一天,将这颗巨大的毒瘤一举拔除。
一朝收网,雷迅风急。
姬晗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温总领,一位成熟稳重,不怒自威的女性。
面相睿智、坚韧、平和、冷静。
放在平常,她会对这样可靠又年长的女性非常有好感。只是,温总领被押到姬晗面前时,连跪也不跪,只冷冷道:
“温氏铁骨,只跪其主。”
姬晗就像没听见一般,并未被她激怒,只淡淡道:“温总领,你在蓄意分裂姬氏与神机阁,不怀好意,挑起争端。”
“我十一岁即位昭王,是姬氏家主,是神机阁名正言顺的主公。”
“主公仍在,便背信弃义,另奉他主,你温氏算什么铁骨?”
姬晗冷冷地俯视着对方,低声道:“别把自己的背主行径粉饰得赤血丹心似的,还不如爽快些,不那么令人恶心。”
“你阴鸷暴躁,无才无德,天生短命,不配做神机阁的主公,也不配在昭王之位上呆着,”温总领望向姬晗的眼神是赤裸裸的轻蔑与看不起,“我所奉贤主也是姬氏嫡宗,这才是名正言顺!”
“嫡宗?他是先昭王的嫡女?”姬晗听着这话,实在觉得好笑极了,“姬千明其母夺位失败,被除为旁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除了她们自己。”
“如今竟连鹰犬也要自欺欺人了吗?”
“住嘴!我主只是被权斗所害罢了,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成为神机阁的主公。”温总领冷冷道:“如今既撕破了脸,我并无二话,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只是被权斗所害……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口,还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温总领看着睿智,只是看起来吗?
姬晗闻言,轻笑出声。
她真的觉得很可笑。她本可以直接说出其实姬千明是个男人的真相,可那人确实是用自己真才实学赢得了别人的效忠,若是拿性别出来说事,多少有些猥弱夺理之嫌。这种肖小行径,她不屑为之。
而且,面前这人未必一无所知。
“成王败寇,世间真理。败家之犬狺狺狂吠,说自己只不过被权斗所害——温总领,你就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
“我开始有些怀疑你的智商与居心。”姬晗讽刺地望着对方明显动了怒的脸,嘲笑道:“若是说你温氏只把这话当挡箭牌,实际上要自己谋权篡位,还合理些。”
“温氏历代对主公忠心耿耿!”
温总领对她怒目而视:“我主惊才绝艳,不过被世俗所限、被身份所限,他才应该是姬氏家主,是神机阁之主!”
“你若不是投对了胎,胸前多了二两肉,有什么能比得过他?!”
表情之执拗,狂热,让人侧目。
姬晗:“……”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
姬晗来之前其实还想着,若是能收服温总领,令温氏重新归顺,就不必见血。几番交谈之后,她觉得属实没有这个必要。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温总领想必知道姬千明的一切秘密,不仅没觉得哪里不妥,反而老房子着火一般上头得紧呢。
恋爱脑会让智商下降。
被洗脑的恋爱脑更加可怕。
姬晗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没了温度。
*
离开温宅时,姬晗换了一身衣服。
符将军与四个近侍正领人收拾残局,她心里有些闷,于是一个人先走。
一路上,姬晗都捏着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不停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即使已经洗干净了,但上面残留的黏腻感挥之不去,令她感到一丝厌烦。
她真的挺讨厌这种事情。
和别人打打闹闹不算什么,一致对外总是令人士气十足的。
但内部分裂,自相残杀,背叛内斗,总会让人感觉十分压抑与烦闷。这真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没有意义的事,可她又必须要捍卫自己的利益,去铲除异己。
她提前准备了易容成温氏诸女的自己人,暂时顶替她们的身份行事。
温氏被处理掉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接下来,她会用类似的模式暗中处理一批异心之人。
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东躲西藏的姬千明,被逼急了之后孤注一掷的反扑。
彻底消灭祸源,逐步肃清异己。
让自己的势力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她来返时皆未走人声鼎沸的闹市大路,而且寻了七拐八弯的小街暗巷。地方偏僻,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个人影,姬晗都会提前察觉到然后避开。
就这样走着走着,姬晗忽然察觉到一股比较强烈的气息,应该是个习武之人。粗略感觉一下,那人武功甚至还不低,一动不动地,完全没有收敛气息的意思。
她心里起了两分警惕。
姬晗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人的方向潜行而去。
不多时,顺利地找到了气息之源。
那人盘着腿高高地坐在某处屋脊上,肩背宽阔舒展,相当之高大魁梧。
他垂着头,一条长度只到肩胛的黑马尾乖乖地垂在脑后,看起来茂盛又蓬松,小动物一样毛毛躁躁地翘着许多发弯。
姬晗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即使她在渐渐靠近,男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等离得近了,姬晗甚至听到了他一边摘着花瓣,一边嘟嘟囔囔的声音:
“能成,不能成……能成!不能成……能成!!不能成……”
“啊呀不管,就是能成能成……”
怪可爱的。
于是姬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登时浑身一紧,反射神经异常优秀地瞬间弹身而起,警惕转身。
然而在看到姬晗的一瞬间,他的表情从冷厉防备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眼睛睁大,瞳孔地震。
姬晗对他颔首:“符公子。”
符琥听着她的声音,不由一愣,一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一边呆呆道:
“好巧,我是来堵你的!”
姬晗:“……”
那还真是很巧。
——
一开始的震惊无措之后,符琥很快反应过来,看起来难掩雀跃的样子。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姬晗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而冷峻的脸,一笑起来就变得有几分可爱,原本有些沉闷的心绪不知不觉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平静道:“你来堵我做什么?”
符琥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突然袭击下嘴巴打瓢,把自己全抖落干净了……啊这,殿下会不会觉得他很蠢?
“呃……就是,想偶遇。”符琥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了实话。
姬晗:?
蓄谋偶遇是吧。
不是说符琥是寻遍庆州好人家都嫁不出去大龄剩男吗?这明明很时髦啊。
姬晗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是走到符琥刚刚坐着的屋脊边,不甚在意地直接坐了下来,姿态相当豪爽,一气呵成。
在这个地方吹吹风也挺舒服的。周围也安安静静,只偶尔响起一声清脆的雀啼。这种环境很适合放空发呆。
清除一脑子的垃圾情绪。
她自顾自地双手向后一撑,舒展起身体,仰面迎上柔和的阳光与清风。
长睫密如蝶翼,伊人侧颜如玉。
符琥一时看得入神,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指触碰一下她随风微颤的睫毛,但顾忌着什么,始终没能真正碰到,只隔空描摹了一下,想象着那种痒痒的触感。
上次他一时忘情摸了她的手指,回家母亲就把他打了一顿,说这种行为在男子身上是极其掉价的,会让人误会他随便。
但他其实老洁身自好了。
在殿下之前,他连女人的一根汗毛都没摸过,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别的女人都对他挑三拣四,他也有自尊,从不热脸贴冷屁股,平等地对每一个瞧不上他的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殿下虽然对他不咸不淡,但却从不像之前见过他的女人一样露出莫名的眼神。没有高傲地审视、歧视、嫌弃、厌恶、挑剔,也没有露出那种把他当成一件商品一样挑挑拣拣、待价而沽的目光。
她神色沉静,清冷又疏离。
这样的人,只要见一眼就知道,她是一个真正尊贵,高不可攀的上位者。
可如今,她就像一个潇洒随性的平凡少女一样没规矩地坐在屋脊之上,用那样松弛又舒展的姿势吹着风,完全不在意灰尘碎屑会不会弄脏她那价值千金的衣服。
她真好看。这样的殿下,好像离得近了些,伸手就能碰到了。
符琥默不作声地在姬晗身侧坐了下来,只象征性地隔了半臂的距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在阳光下更显得莹润净透的脸。
就在这时,姬晗冷不丁睁开眼,直直地对上了符琥的目光。明明像是毫无意义的一撇,可那双清凌凌又疏冷深杳的眸子,却让符琥浑身过电一般身体一紧。
心跳加速,耳根发热。
不知名的东西膨胀在整个胸腔,把他整个人挤得发烫,像有小鹿在撞。
有些心动来得格外野蛮,不讲道理。他找不出原由,更说不出个所以然。
符琥只能任由自己愣愣地被对方的眼神抓住,根本舍不得移开哪怕一刻。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能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殿下……”
符琥喃喃地喊。
“嗯。”
姬晗重新闭上了眼,闲闲应了一声。
仅仅只是得了一声淡淡的回应,符琥心里就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高兴。
他迫切地想要和她交谈更多,你来我往,相谈甚欢那种,可越是这样想,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需要交流的关键时刻,反而笨嘴拙舌。果然,他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
符琥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有些挫败,但仍然不想放弃,他努力地打量着姬晗,妄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个话题切入点。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中不停赞叹。
但当姬晗微微动了动脑袋,不小心露出一线颈间皮肤时,符琥猛然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勾扯了一下姬晗颈间缠绕的丝带,失声道:“殿下,您受伤了?”
她衣领拉得高,脖颈间缠了丝带,明明是在夏天有点怪异的打扮,却因为美貌,硬生生让其看起来是一种风行的潮流。
可丝带之下,她雪白的脖颈皮肤上却爬上了紫黑色的血脉经络,往上快蔓延到下颌,往下又深入衣领之中。
这样不祥的征兆,像是……
此时符琥的想法和姬晗平淡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我中了蛊毒。”
“殿下,可抓到凶手、寻到解药?”符琥剑眉紧皱,神色焦急又担忧,“此毒可深?您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姬晗心中隐约有了一丝恶劣的想法。
她没猜错,长着这样一张冷峻酷男的脸,急眼的样子果然很让人心痒。
于是姬晗静静地望着他,道:“此毒名为噬心蛊,私人炮制的剧毒,楼氏毒医也要花费十日才能将解药配置出来。”
“可等毒性蔓延至全身,我就会死。”姬晗眨了眨眼睛,拉起自己的衣袖。此时又过了一天,紫黑色经络已经从手肘走到了手腕,很快就会游走到手掌之上。
在符琥惊愕的目光中,姬晗轻声道:“我如今中蛊不过两三日。”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在解药配出来之前毒性就会扩散到全身,她就会毒发身亡。
符琥愣了两秒,神色变了几变。他眉目冷凝肃然,一双凛若寒星的双眼却渐渐染上了一圈洇红之色,哑声道:“不会的。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解毒。”
“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天底下神医那么多,殿下,您一定会没事的……”
姬晗:“我掌半壁江山。”
只一句话,就让符琥整个人蔫了下来,眼睛更红了,看起来几欲心碎。
就在这时,他忽然抓起了姬晗的手用力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努力安慰道:“没事。”
“定能有办法……”
他徒劳地重复着,将姬晗的手小心翼翼地牵到唇边,又心疼又虔诚地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声音嘶哑:“您会安然无恙……”
啪嗒。
一颗圆滚滚的眼泪掉在姬晗的手背上,又被他慌慌张张地小心抹去。
姬晗:唔。
猛男落泪是非常让人怜爱啦。
但见符琥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又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无声地耸动着肩膀压抑抽泣……
姬晗:好像玩脱了.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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