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仓库,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秦玥踩着高跟鞋走在破损的楼梯间,脚跟刺痛,一脸嫌弃地忍不住暗骂:“什么破地方,早知道不选这里了!”
“我劝你主动去薄老爷子那里自首,人人都懂,自首的结果比调查出来的结果要轻松很多。”佣人出现在楼梯下。
乍然出声,吓得了秦玥一大跳。
秦玥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转头:“你如果只是为了劝我,又何必来?”
她目露讥诮,保姆的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她:“你分明知道,就算我去自首,但蜡烛总归是在你手里落下的,那老不死的也不会放过你。”
佣人被反呛,脸色有些不自然。
秦玥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所以不如我们合作,共赢。”
“你想怎么合作?”佣人态度有所松动。
“我会给你钱把你送到国外。”秦玥开价,“五百万,你只需要在那边躲着过日子就好。”
“这点钱可不够。”佣人蹙眉,“当时可是你老公拉断电闸还强迫我上楼,如果不是他硬要和我拉拉扯扯,蜡烛又怎么会掉?”
秦玥站在楼梯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是在评估要不要加价。
佣人不喜她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抬脚上楼:“更何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当时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等等。”秦玥一把拦住了对方往上走的动作。
她目光戏谑地盯紧了她的脖颈,鲜红色的美甲点在佣人的肩膀处:“你在录音?”
“你什么意思?”佣人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秦玥的脸骤然阴沉下来,她黑漆漆的瞳仁紧盯着人瞧,嘴角的笑容扭曲。
佣人脑中警铃大响,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想转身。
“看来你就是单纯地想来诈我啊,”秦玥一把扯住对方的衣领,嗤之以鼻,“你这些招数未免也太过时了,就这么想把我当傻子耍吗?”
佣人强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也是为了自保!那天如果不是你们来找茬,我又怎么会卷入这场无妄之灾?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们,就算薄老爷子查到我身上,我也是连带罪名,而你们,就等着跟薄家对簿公堂吧。”
“自保?可笑!”秦玥用力之大,全然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妇,“把录音笔交出来!”
佣人低估了她的力气,被她攥着竟无法挪动半分。
“你放开我。”
两人纠缠起来。
秦玥力气再大,也是一时蛮力,也比不过一直干体力活的佣人,渐渐显出颓势。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佣人眼里的不屈,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人摆明了是不会帮忙的。
她死死咬住牙关,注意到两人身处的台阶,心底又冒出了一个急迫的念头。
佣人精准捕捉到对方这神色,心头一凛。
她之前在火灾的时候可就看到过秦玥这般要吃人的阴狠——对方当时是想要害死安凝!
糟糕!
佣人奋力挣脱,想逃。
秦玥狞笑,抬手狠狠地推搡她一把。
“啊!”佣人一个不稳,身体失去重心。
破旧不堪的水泥楼梯上散落着许多玻璃碎片,她不受控制地惯性倒下,一直从好几步楼梯一直滚落地面。
惨叫声连连响起。
秦玥冷眼看着这一幕,眸底闪着得逞的光:“跟我斗,还嫩了点。”
……
安凝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今日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特意到花园呼吸没有药味和消毒水味的新鲜空气,空气中伴有花香,闻起来格外舒畅。
“你好些了吗?身体没完全康复前,别出来吹风,我送你回去吧。”安胤蹙眉,拎着外卖盒站在一旁。
还好,他刚进医院,怀着侥幸的心理往花园一探,还真探到了那道他想见的身影,他才终于得了机会跟她说话。
这回再开口,安胤特别注意分寸地将话音调得温和无比。
安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安凝一扭头,就看着男人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汗流浃背,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为了给她送吃的,男人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你又来做什么?”安凝看到这样的安胤,只觉头痛。
“好心好意给你买了点汤,送过来,你就这态度吗?”安胤递上餐盒,忽然有些庆幸他和安凝本就不亲,否则再好的脾气都能被她的气到七窍生烟。
安凝微微挑起眉梢,完全没有接过去的意思:“这是安柔之前送过来的?”
保镖已经跟她汇报过一次了。
“不是,是我去南贤居打包带来的。”安胤没好气,“怎么?柔柔给你做的看不起?”
“嗯。”安凝承认得很坦然,“她做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那对母女蛇蝎心肠,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多出什么料。
安胤看出她的防备,冒出火气:“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看待柔柔!她可是好心好意!”
“好心好意?”安凝气笑,“你以为我和薄宴淮现在在医院的原因是什么?”
安胤辩解:“不是都说了吗?那只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自然会真相大白。”安凝直直地盯着他,目光笃定,“有安柔母女在的地方,我的意外会特别多,如果非意外,希望那个时候你别来找我求情,安柔在我这里没面子,你以为你还剩多少?”
安胤听清了安凝话里的揶揄,只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把所有安家的人都当做死敌,她有没有想过,她也姓安。
他端着手里的打包盒,只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其实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看不起我们?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安胤还记得最初安凝没去爷爷那里学习时,他们兄妹三人的感情是很好的。
可自从安凝离开后,哥哥们心中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就慢慢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赋极高的调香继承人。
“难道说你有本事,就能眼高于顶?”安胤将长久憋闷的疑问说出口。
安凝愣怔了一秒,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刚想解释一嘴,安胤就将饭盒放在她旁边空着的凉椅上,声音里夹杂着愤愤不平的情绪:“你自己吃吧,找找孤芳自赏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美好。”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是一点都不想听一下刚刚问题的答案。
安凝呆呆地坐着,愣愣地看着那饭盒。
她何时眼高于顶了?
明明是安胤从不站在她这边,只知道一味地指责她、误会她。
安凝叹了口气,她明白这其间绝对是有误会,但她也知道在秦玥和安柔的刻意引导之下,这误会早已根深蒂固。
她若只是口头解释两句,只会跌落成苍白无力的自编自导自演。
安凝抬手,打开了那个带有保温功能的饭盒,上面还刻有餐厅的标识,证明着这汤的出处。
香味弥漫,夹杂着一些药材的味道。
她拿起调羹,尝了尝,本来没胃口的味觉好了些许。
等一碗汤下肚,她回到病房,午饭后就该给薄宴淮擦身体了。
男人依旧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往日冷漠的眉眼随着时间的流逝多了几分颓废。
安凝轻手轻脚地擦拭他的身体,还按照医生的吩咐不停跟他话:“薄宴淮,男人,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还没搞清楚你的心思,现在还得加一个,搞不清楚我哥的心思了。你们这些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安凝倒也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好歹能将烦心事全部说出来,缓解她的烦闷,可是语调却越说越慢。
安凝伸出手捂住小腹,额头在不知不觉间冒出了许多冷汗。
一股难以忍受的钝痛从小腹的位置蔓延开来,逐渐席卷全身。
“啊。”安凝痛呼出声。
短短几分钟内竟然连路都走不动了!
她心中震惊,连忙试图抬手按着床边的呼叫铃。
奈何那位置实在太高,安凝的手就像被绑了千斤重的石头,怎么抬都够不到那位置。
她顿时有些心凉,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急出来的泪。
钝痛加重,安凝额角的青筋全部暴跳起来。
痛觉转移,朝着她的大脑集中。
安凝眼花缭乱,恍惚间发现那呼叫铃竟然变成了三四个。
她意识不妙,居然出现了幻觉!
“救、救命!”安凝喊道。
她的声音嘶哑到状似无声,连音量都提不上去。
安凝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有种临死前的急于索求呼吸的窒息感。
她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死在医院里?
安凝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忽地瞥见了身旁那些医疗器具,是她刚刚为了方便给薄宴淮上药端过来的。
她灵机一动,索性不再强撑,径直朝着那个方向倒了下去。
所有东西被她碰倒在地,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门外的保镖听见动静,对视一眼,连忙冲了进来,完蛋!入眼即是散落一地的器具,和倒在上面的安凝。
“少夫人!”两人瞳孔一缩,立刻叫来医生。
安凝被送进了急诊室,该医院能叫上名字的医生全部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一时,谁都没注意到薄宴淮颤动的指尖。
安柔躲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没有错过安凝被推进急诊室的画面。
她的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抓住保镖还没回来的空档,溜进了病房。
“宴淮哥哥?”安柔语气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刚好撞上薄宴淮微微睁开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安柔做出了一副此生最喜的模样,紧紧握住她的手。
薄宴淮眼里是少见的迷茫,他鲜少会有这样的流露,安柔竟有些愣怔。
不过她可没忘记这是个绝佳的表现机会,握住对方的手越发用力:“宴淮哥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你怎么能这么不顾自己的安危呢?”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薄宴淮耳边全是她看似担心的话,回应的却是一个蹙眉的表情:“安凝去哪儿了?”
男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喉咙干涩。
安柔一顿,心中猛然一涩,心底那股子嫉妒又涌了上来:“我没看到姐姐。”
她半真半假地道:“我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薄宴淮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的,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
薄宴淮能感受到自己出于本能的迫切想要醒来,尤其是在刚才,那个念头达到了顶峰。
“她在哪里?”他再次开口询问,脸上满是固执。
安柔不愿再看他这番神情,转身倒了杯水:“宴淮哥哥,你是爱上姐姐了吗?”
她这话来得突然,就连薄宴淮也避免不了有瞬间的大脑宕机。
“是吗?”安柔眼眶通红,泪水从脸上滑落,“如果是这样,我会祝福你们的,只是你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薄宴淮没说话,黑眸里情绪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安柔在心底低咒几句,维持面上的楚楚可怜:“我承认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注意我一些,才会被那佣人所说服,酿下了如此大错。”
薄宴淮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意外。
虽然之前企划案一事已经有了结果,但他本以为安柔是不会承认的。
“是我鬼迷心窍、行事不端。”安柔痛哭流涕,情绪愈发激动,“我保证只要你好好的,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姐姐面前!”
薄宴淮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她给的温水。
他仰头喝了一口,沉默良久才道:“这件事你去给安凝道歉,看她什么态度。”
言外之意是将此事的决定权交予安凝?
安柔的手猛然收紧。
她在薄宴淮面前一组委曲求全的戏已经告别,居然还要去安凝面前道歉?
让她如何低得下这个头!
不过,那个贱女人如今身在手术室,嗅觉多半再度被毁,安柔心里骤然平衡不少。
她重重地点头,眼里满是感激:“我一定会跟姐姐好好解释的!”
“所以她现在在哪里?”薄宴淮惴惴不安地找回话题。
“你怎么在这里?”保镖呵斥的声音响起。
他不过离开几分钟,就被这女的钻了空子!
随即,保镖发现了半躺在床上的薄宴淮:“少爷,您醒了?!”
“怎么回事?”薄宴淮沉下脸色。
他心知薄家的保镖训练有素,不会贸然离开。
“少夫人刚刚晕倒了,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呢。”保镖汇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您身边,怕是思虑过度。”
思虑过度?
这让安柔脸上的苦笑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刚才伪装出一副久久守在薄宴淮身边照顾的假象,全被这多嘴多舌的人给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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