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穿过小桥流水。
停稳在池塘边。
唐佳妮从车里下来。
深吸了口气。
看看周围。
阿姨在浇花，修剪草坪。
素纱襌衣的姑娘，在亭子里弹奏古筝，无人观赏，依然面带笑容。
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美好吗？
唐佳妮只觉得，压抑的喘不上来气。
“小姐，唐总和夫人，正在餐厅用餐，请您去那边等候！”
唐佳妮点点头。
跟着阿姨往偏房走。
其实，用不着阿姨带路，唐佳妮也能自己找去餐厅。
从小生活在这个地方。
每一条路，她都走过上千遍。
但是，唐佳妮知道。
这都是规矩。
从小学开始。
她的时间，都是被严格规划好的。
进入家门。
几点在哪个房间吃饭。
几点在哪个房间看书。
几点在哪个房间睡觉。
时间一到。
守在门口的阿姨。
就会把她带到她应该去的房间。
循环往复。
有例外吗？
当然也有例外。
唐佳妮小时候不明白。
为什么其她小朋友可以玩，但是她不行。
所以，三年级那个暑假。
她从书房翻窗户，跑到后花园喂鱼。
结果就是。
负责的阿姨，被全部清退。
池塘里的鱼，第二天全上了员工餐桌。
而她。
被关在书房，一直到开学。
现在唐佳妮只要靠近书房。
还会有心理阴影。
扣扣。
“唐总，小姐到了！”
阿姨敲敲门。
房间内，传来男人沉闷的嗓音：“进来！”
唐佳妮推开门。
迈步进去。
偌大房间内，目之所及都是红木装饰，装饰摆件，也都是些枯萎池边草。
明明没了生机。
反倒身价还高了！
正中央饭桌边。
唐庆虎穿着粗麻布衣，踩着黑布白底鞋，一只手夹菜，一只手还在摆弄手里的珠子。
坐在唐庆虎对面的夫人黎花。
正翘着兰花指喝汤。
身姿挺拔，白玉兰色旗袍合身，虽是两人吃饭，但祖母绿的耳坠、项链、戒指，一件不落。
只比唐佳妮更秀美。
“父亲，母亲！”唐佳妮声音轻轻的。
“嗯。”
三个人，简单打了声招呼。
唐佳妮看见父亲碗里的汤没了。
凑过去，盛了一碗。
动手的时候，也小心翼翼。
生怕瓷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声，坏了父亲的心情。
结束这一切。
唐佳妮站在饭桌边。
看着自己爹妈吃饭。
她身边有椅子。
但是她不敢坐。
因为唐庆虎没说可以坐。
今天家里吃的，还是清一色的素。
打量着饭菜。
唐佳妮想到了江淮做的。
北极蟹三吃。
油焖大虾。
一想到那些，肚子忍不住“咕咕”两声。
早上只喝了豆浆。
她早饿了！
肚子声音不大。
但是耐不住房间安静。
唐庆虎皱皱眉头：
“没吃饭？”
“是的，父亲！”
“坐下，吃吧！”
“好的，父亲！”
等唐佳妮屁股挨着椅子后。
守在门口的阿姨。
才从厨房，重新上了一套餐具过来。
拿上餐具。
唐佳妮夹了些小青菜。
该死！
青菜上，带着姜丝。
她最讨厌吃姜。
但是在父母面前，她不能把姜丝剔下来。
只能多扒了两口米饭，压住味道。
等等。
米饭进了嘴。
唐佳妮意识到什么，心瞬间紧张起来。
她记得不能挑菜的规矩。
但忘了吃饭，不能塞满嘴的规矩。
那有失仪态。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唐庆虎脸上，已经挂满了不满。
不过黎花夫人张嘴更快：
“妮妮，吃饭的时候，要小口！”
“怎么出去上学一段时间，你就忘记了！”
唐佳妮点点头：“知道了，母亲！”
饭厅又陷入了五分钟的安静。
五分钟！
唐佳妮觉得，这比她五辈子还难熬！
她只能吃面前的菜。
不能伸长胳膊去夹。
更不能起身。
吃饭的时候，碗筷尽量发出小的声音。
在父母杯子没有水的时候，要第一时间，询问是不是加水。
跷二郎腿什么的，更是不可能！
太多太多。
每一个小动作。
唐佳妮都要快速，把所有条例过一遍。
过了五分钟。
唐庆虎放下筷子，开始喝汤。
才终于把眼神放在唐佳妮身上：
“你知道我喊你来干什么的吗？”
唐佳妮第一时间放好筷子。
坐直身体。
“我不太清楚，父亲！”
“下一周，你的堂哥和堂妹回国，老爷子要亲自下厨，办家宴，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唐佳妮点点头。
明白父亲什么意思。
唐朝集团从创立。
一直都是爷爷唐昊天亲自掌权，虽然三个儿子，也都身居要职。
但是不久前。
唐朝集团内部改革。
裁掉不少老干部，大肆招揽新鲜血液。
爷爷也不止一次，在股东大会上说过。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就算是他的三个儿子，也落后于时代。
虽然有些事没点出来。
但意义，很明显。
“你爷爷应该会在今年内，退居幕后，指定的接班人，会在你们三个兄妹之间产生！”
“不管如何，公司执行董事的位置，你都要抓在手里。”
“趁着那两个崽子没回来，你多去看看老爷子，想办法，让老爷子无意间看见这些照片！”
唐佳妮接过信封，抽出照片。
瞳孔微震。
堂哥国外超速，非法持枪收监照。
堂妹经常出入夜场，点多名男模陪酒。
还有很多很多！
但凡是任何一个，放出来。
都是对临江唐家的抹黑！
足以让临江商界，产生巨震！
唐佳妮蒙了！
唐佳妮想不到。
父亲竟然把眼线，安在大洋彼岸。
那可是他的亲侄儿女！
这还是那个，从小不惜重金，给哥哥妹妹买玩具的长辈吗？
每次堂哥堂妹回来。
总会第一时间来家看望。
尽管唐佳妮知道。
这里面存在着演戏的成分。
但是，真相比她想象中，更离谱！
这是一家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等等！
既然他们身边有，那自己身边呢？
“父亲，这，这不好吧，爷爷年纪大了，看见这些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而且爷爷说过，有损家庭和睦的事情，不要……”
唐佳妮话没说完。
突然意识到说错话，抓紧时间闭上了嘴。
但为时已晚。
唐庆虎放下筷子。
瞳孔飘到眼角。
眉头锁的紧，语气骇人：
“你，在对我说教？”
一句话。
激起唐佳妮一身冷汗！
“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骑在老子的头上了是不是？”
“还是你觉得，在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
“我在问你话，你哑巴了？”
啪！
一巴掌。
毫无征兆！
落在唐佳妮脸颊。
玉石戒指硌着骨头，钻心的疼。
唐佳妮不敢乱动！
“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看着唐佳妮毫无波澜的表情。
唐庆虎更炸了。
转身，端起杯子泼在唐佳妮脸上。
茶水打湿唐佳妮的头发。
顺着发丝往下滴。
脸上，还挂了根茶叶。
临江大的冰霜女神。
此时狼狈不堪！
“当然是你的错！”
“没有用的东西，这么多年，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什么都干不好，简直就是个废物。”
“自己，去把东西拿过来！”
唐佳妮点点头。
从房间角落，拿了根戒尺，双手递到父亲手里。
手掌向上。
啪！
“错了吗？”
“对不起，我错了父亲！”
啪！
“继续！大点声，我听不见！”
“对不起，我错了父亲！”
啪！
痛吗？
唐佳妮也不知道。
好像手里是灼热的。
但是感觉到了心里，瞬间就淡了！
她就站在人群中。
从年幼站到了成年。
曾经那个嚎啕大哭的姑娘。
好像早就死了！
身边的阿姨，从大门外进来，带着母亲离开后，着手收拾桌子。
有的擦桌子。
有的扫地。
但是，没有人看她一眼。
就连母亲都没有。
就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造成的。
彻头彻尾的错误。
怎么会拥有感情呢！
怎么会心痛呢！
又怎么会有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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