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踏出客厅后,那种让所有人从骨子里感到害怕的恐怖威压,方才消失。
众人如释重负。
林江和林海哥俩,吐了口浊气后,都嘀咕起来。
“这小子,我当大舅的,也是为他好啊,他炸什么毛?”
“就是,所谓‘娘亲舅大’,我们当舅舅的、说他小子几句怎么了,他甩脸子给谁看啊?爸,你评评理,你这好外孙儿对不对嘛。”
李-梅和高玉兰两妯娌、也都说起了风凉话,咕哝着跟老爷子抱怨。
“瞧瞧,都瞧瞧,萧玄这臭小子、说的什么大话,他个黄毛小儿,竟敢不把卓家和霍家放在眼里?”
“爸,也不是当媳妇儿的不孝顺,非要说您……萧玄惹了这么大的祸,您连说都不说他一句?要换成林凯和林宁,您早拍桌子摔茶碗了吧。”
林婧看着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想替萧玄说几句话吧,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连她也认为、萧玄刚才那些话,着实狂妄了。
别说现在的林家了,便是当初林家最鼎盛时,比起霍家和卓家,也差了一个层次啊。
孙凡倒是知道,表哥绝对不是在大言不惭,但他人微言轻的,这种场合,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啊。
最后还是老爷子摆摆手,以自己累了要休息为由,散了今晚的家族小会。
等所有人都散去后,已经戒烟许久的林淮安,从抽屉中翻出自己的老烟袋,捯饬好烟丝、砸吧着嘴抽了起来,边抽边咀嚼着萧玄方才离开时跟他说的话。
“两个舅舅既然撑不起林家的门楣,那就由我来!”
“外公,只要您不愿意,便没有任何人,能逼您做任何您不愿意做的事儿。”
“我说到,我做到!”
他这一生,跌宕浮沉,最终从一个普通老农的儿子,坐到了金陵市副市长的高位。
且将从前一团散沙的林家村团结在一起,扶持出响当当的一个溧水林家,自诩还是有几分识人眼光的。
所以他感觉得到、他这个外孙,当真跟以前不同了。
现在的萧玄,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一把没有出鞘的宝剑。
乍一看,也就是个身材样貌出众一些的普通人,但当真显露峥嵘时,却是那样的睥睨凌绝、仿佛俯瞰众生的神明。
这样的气魄,他只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身上见过——譬如中枢的几个大首长。
但萧玄显露峥嵘时、给他的感觉,却是比那几位大首长更胜一筹。
尤其是那一双眼中的淡漠,仿佛看着一切都如石头草芥。
“岚儿啊岚儿,或许明天……玄儿真能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若玄儿当真出息了,那我林淮安、虽死无憾了啊。”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一年一度的丽水林家年会,便在今天开启。
每年林族年会,大小支脉,都会汇聚在一起,总结得失,互相交流,讨论下一年的规划。
过去一二十年,在林淮安这个族长的帮扶之下,林家村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风风火火。
过去十多年,林淮安这一脉,在整个林家村、都拥有超凡地位,林淮安作为林家村绝对的主心骨,近乎一言九鼎。
所以每年林族年会,怎么个章程,有哪些步骤,族老们都要先跟林淮安请示,由他来拍板。
但是今年不同。
族老们绕开了林淮安,改由林淮安的大哥林淮秋拿主意。
至于原因——林淮安这一脉、肉眼可见的衰败了。
林淮安退休了,手里没了权,这是其一。
林家最有出息的三女林岚失踪、生死不知,其他人又都是草包,林淮安后继无人,这是其二。
相比衰败的林淮安这一脉,林淮秋这一脉,这几年却是风风火火、十分兴旺。
林淮秋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溧水县的常务副县长,位高权重,二儿子是一家商贸公司的老总,身家几十个亿。
权势和财富,在林家村都是数一数二。
孙子辈也出息,譬如长孙林霄,年纪轻轻,便是溧水下辖某个镇的镇长了,可谓前途无限。
其他几个孙子、孙女,也发展的相当不错,基本都是名校毕业的,或经商、或从政,都开始崭露头角。
所以在林淮秋表露出、要取代三弟林淮安,当林家村族长的想法时,族人们基本全都表态支持了。
林淮安这一脉,日薄西山,江河日下。
林淮秋这一脉,却是欣欣向荣,前途无限。
所以这不是个太难的选择。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哪怕林家村各房各脉有现在的红火日子,基本都靠林淮安的帮衬,那又怎么样呢?!
你林淮安已经失了势,子嗣后代又都是群草包,族人们又凭什么再围着你转?!
甚至于——今天来参加年会的许多林家村族人,都抱着看林淮安这一脉笑话的心态。
讲道理嘛——
大家都姓林,凭什么你林淮安这一脉,便高我们一等?
大家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咱们就得捧着你们这一脉、供着你们这一脉?
人性嘛,大抵如此。
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
……
按照往年惯例,林家村年会的举办地点,选在了林家村的祖宅大院之中。
林家村的祖宅,是十年前、由林淮安牵头,族人们集资修建的。
典型江南园林风格,三进三出的古典院落,朱红大门两侧立着高大的石雕貔貅,大门上则是闪亮的铜环,门后便是高高的女墙。
年会中午十二点开始,不过上午十点左右,族人们便都基本到齐了。
抬眼望去,院落之中得有两三百号人,伴随窸窣交谈,一副热闹景象。
宽敞大院之中,摆着许多朱红大桌,齐齐整整排列。
林家村不是个特别大的村子,族人们肯定坐不满这些桌子,多余的位置,是给客人们准备的。
每年年会,各房各脉,都会邀请自己认识的官员、大佬、名流、合作伙伴,前来参加。
说是请来捧场,其实吧,各房各脉都有攀比的心思。
哪一房请来的客人档次最足、地位最高,哪一房便最有面子。
且这个面子还不是虚的,而是能换来实际的利益——在家族中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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