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总,请带着无关人士离开,病人需要休息。”安凝心寒地转过头,再不理会一个不完全属于她的丈夫,和一个满怀暗杀心机的妹妹。
薄宴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忽然觉得再好的口才在这一刻都没用了。
他只知道此时自己手上还抱着安柔,一直到她被安置在某张病床上,薄宴淮都处于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仿若灵魂出窍。
脱离了安凝后,本就以装病躲过质问的安柔很快苏醒过来,一看薄宴淮这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就知道他如今的一颗心全被安凝那贱人勾去了。
安柔暗暗咬着牙骨,齿间摩擦得咯吱咯吱地响,她到底有一点比不过安凝?
“宴淮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安柔弱弱地睁开眼睛,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薄宴淮看她一眼,愤然起身,面无表情:“你醒了就是没事了?我走了。”
“宴淮哥哥!”即便还在装病,她也忍不住要使出大力拉住他,“你,你连跟我说几句话,跟我多呆一会儿都不愿意了吗?”
薄宴淮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动作安柔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明白什么叫做打蛇随棍上的道理,双手一用力,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宴淮哥哥是头又疼了吗?我帮你按一按,好不好?”
薄宴淮只觉得太阳穴痛得一抽一抽的,没有任何的余力去听安柔在说什么。
“我们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安柔倒是没察觉到薄宴淮有什么不对,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她的体己话,“宴淮哥头痛,我就帮你揉一揉,哪怕能缓解一会儿也是好的。”
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她绕开了香气的部分,故意模糊了薄宴淮的头痛其实是香味缓解的事实:“我们以前多开心啊……宴淮哥哥从来都不会怀疑我,我们在很多事情上总是有很高的默契。”
“宴淮哥哥,你现在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回国的原因……是我有抑郁症?”
抑郁症这个词仿佛是触动薄宴淮神经的开关,他本能地转过头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安柔。
事情的一切后续走向都在安柔的控制之内,她露出一抹苦笑:“是,我承认。我从国外回来确实有我的私心,抑郁症并不是完全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宴淮哥哥心里没谱吗?”
她倔强地逼视薄宴淮,眼睛里闪烁起点点泪花:“从一开始我对你就不仅仅是兄妹之情!这一点宴淮哥哥应该能感受到吧。”
“后来你跟姐姐结婚,我出国……这么多年了,宴淮哥哥,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爱。我不想做你跟我姐姐之间的第三者,我一直都在等你。就算你已经结婚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做你背后的女人,默默守护你,只要偶尔能分得你一星半点的关爱和温暖,我就心满意足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也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但是没有关系,宴淮哥哥,我愿意等你。”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算我求求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绝情地推开我?没有你的日子,我在国外那几年已经受够了!我受不了离你那么远,每次想到你的时候,连见你一面都不可以!”
“如果你一定要说我的抑郁症是装的,那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自己清楚,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得的不是抑郁症,而是相思病。”
三年前,安柔的这些话对薄宴淮来说,就像是饥饿的鱼儿极度渴求的水源。
他清晰地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安柔能像今天这样明确地给他指一条路,那时候的他甚至在想,只要安柔开口,他不会犹豫为了安柔摆脱安凝。
但那个时候的安柔没有。
而到了这一刻,薄宴淮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安柔越是做主这副深情不减的模样,他就越理解安凝现在的心情,他不想接受安柔,就好比安凝不想再接受自己。
病房里,只剩下安柔呜呜咽咽的哭喊。
那声音萦绕在薄宴淮耳边,仅剩无限烦躁。
他心里对安柔,有同情,也有同命相连的怜悯,再看安柔,就像看一只路边的流浪猫,不忍决绝。
半晌,他温柔开口:“安柔,面对现实吧,我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安柔坐不住了,即刻上演一场从床上摔落地面,祈求爱人回头的苦情戏:“怎么不是……宴淮哥哥,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不是……”
“虽然我不是你,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自己是什么人。”薄宴淮冷静打断他,而此刻的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王子,我不是王子,而是一个被病魔折磨到一发起病来无法自控的疯子,你真的愿意跟这样一个神经病在一起吗?”
“安柔,你喜欢的只是你臆想中那个得不到的我,以及你脑补中的那个完美的我,不管是什么形象的我,都不是最真实的我。”
“而真实的我,已经不能再接受你了。”
真实的他,其实就是一个很轻易就被女人左右的胆小鬼,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轻视。
他其实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就是一直不敢低头承认,拖到他最在乎的人真正要离开了,追悔莫及之际,才清楚地认识到原来他的自尊和面子一文不值。
“我爱安凝,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再也不会改变,或许你不清楚,我现在跟你姐姐,就像是长期穿错了鞋子的左右脚。”
“以前不合适,但还是要相依相偎地向前走,现在发现鞋子穿错了,我以为还能及时改过来,继续向前走。”但他没法再一厢情愿。
或者短暂的放手,才能有更好的以后。
“是吗。”安柔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劲儿理论,“但是我姐姐……好像不太愿意跟你一起走了。”
薄宴淮点点头,正视安柔的话:“是的,但即便她要换一双鞋子,我也会继续往前走,哪怕头破血流,我也在所不辞。”
薄宴淮的语气是安柔从来都没听过的温柔与坚定。
“不管安凝怎么想的,也不管她以后会怎样,我都只有一颗心脏,已经完完全全交付给她,不会再交付给别人。”他微微转身,留给安柔一道眼角的余光,“你不是生来就充满心机的,因为一些极端的思想,改变了你应该纯真的心,希望你不要被家庭困住,好好改变自己,好女孩都不会被埋没,都一定会有更好的良缘相配。”
话落,薄宴淮不再回头地走出门去,也不再过问身后正当撕心裂肺的安柔。
薄宴淮再见安凝,已经是五日后。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扰了安凝的清修,那日回到病房,看到凌薇,他知道凌薇会照顾好她,便安排了护工。
但他心里放不下她,躲在转角处,干了生平的第一次偷听,偷听她和凌薇的谈话。
“是薄宴淮通知我,说你出事了,让我过来安抚安抚你。”凌薇想相当冗长地叹了口气,叹完了又叹,叹完了再叹。
叹到叹不下去了,她才问:“你怎么不说呢,这么大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保险,你就自己这么默默憋着,我们的工作又跟香有关,万一有个万一,你不怕这个孩子都是危险的吗?”
凌薇看着病床上万念俱灰的安凝,非常不忍心再责怪她,但是不说两句心里又难受。
“安凝,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你的身后永远都有我跟霍垣会支持你,刚刚薄宴淮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霍垣就在我身边,他很想来,但他来了没有实际帮助的话,我宁可他不来,我怕他来了,会跟薄宴淮打一架。”
“但是,你怎么就这么憋得住?你是想等肚子大了,藏不住了再说?还是一个人找个地方隐居,等孩子生了再回来?安凝,你错得非常离谱!”
凌薇这番话也是他想问的,但他没胆问,现在的安凝是身受重伤的小鸟,她的伤口只能用时间治疗。
今天是安凝出院的日子。
他从护工那里得知,这几日安凝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心情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
粉钻戒指他一直带在身上,偶尔会拿出来看看,也是第一次产生了迷信心理,如果水晶真的有能量,那这颗粉钻,能不能把安凝的心带回他身边?
他还是不敢进去,还是呆在转角看着病房内的安凝正在收拾东西,脸色依然不好看,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应接不暇,当看着某个地方发呆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一摸,就好像孩子还在。
跟上一次流产不一样,上一次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而这一次,她觉得只是睡了一觉,除了身体虚弱了些,其他都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无变化的变化就是她的孩子又没了。
相比之前孩子离开得轰轰烈烈,这次的悄无声息,让安凝觉得她的全世界都塌了。
她揉了揉眼睛,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就看见那道现在只剩恨的身影。
薄宴淮,他静悄悄地站在转角的地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此时全是深情与愧疚,孩子已经没有了,但安凝还是想吐。
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对这个眼神免疫了。
“老婆”两个字是再也叫不出口。
薄宴淮喉口难受得像被灌入辣椒水,火辣辣的,又干燥燥的。
“安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以不打扰她整理东西的脚步声走近她,询问着他现在最关心的话题。
安凝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薄宴淮懂,所以有些木讷,但安凝越是讨厌他,他就越得厚脸皮。
他的脸皮以前没厚过,这次只会安凝厚一次,就算结果不变,他也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我们聊聊,好吗?”
安凝只是转过身绕开他的一瞬间,薄宴淮迅速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粉钻戒指,这次,直接丢了盒子,握着指环,再度单膝跪地。
薄宴淮,这是多么倨傲的人,这辈子的这几天,已经第二次给她下跪。
连安凝都奇怪地垂头看他,但是他好像并不觉得,也并不在乎。
趁安凝还肯看他,薄宴淮猛地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又诚恳:“安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流眼泪。”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安凝也猛地甩开他的手,走到门口,从门把上的消毒瓶内挤出一滴消毒液,好好擦了擦手。
如此难堪,薄宴淮看得眼睛快要滴血!
但他没时间祭奠自己的难堪,再度跪着上前:“安凝,你听我说……”
安凝没再理他,转身拿起包要走,再转身,正好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霍垣端正地立在门口,目睹了薄宴淮后悔追妻的全过程。
想到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薄宴淮,他同情此刻跪在安凝跟前的薄宴淮,又看了一眼安凝,微笑道:“不是说好我来接你的时候帮你收拾的吗,怎么自己先弄了?”
外人的闯入终于让薄宴淮清醒了些,他起身非常窘迫地站在原地,很想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也在极力保持平稳,但通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刚才有多卑微。
安凝强颜欢笑了一下:“正好啊,我闲着也闲着,动动手脚有利于血液循环,等你一来,我们就能直接走了。”
霍垣却是意味深长地问:“我一来你就跟我走?舍得吗?”
安凝没有回头去看薄宴淮,深呼吸地扬起下巴,仿佛在刻意掩饰悲哀:“当然舍得了,人想经常住院呢?我巴不得赶紧回家,好好洗个澡,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听她回答得如此巧妙,霍垣也没再理薄宴淮:“既然是庆祝出院,我也是带了点礼物的。”
他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87年的获奖作品,白国著名女调香师的收官之作,敬自由。”
安凝的呼吸滞了一瞬。
这瓶香水当年全球也就产出了一千瓶,这么多年来,早已被各个地方的收藏家和富豪辗转收购,目前存于世间的《敬自由》数量也不到五百瓶!
安凝受宠若惊地表示:“霍总,你这么大手笔,老实交代,有什么企图?”
“你是我的不可多得的功臣,你的心情不好,我自然有责任让你心情好点,怎么样,喜欢吗?”
安凝笑了,伸手接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亲昵地收下这瓶香水,与霍垣说说笑笑,落在一旁的薄宴淮眼里,比十个太阳汇聚之光还要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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