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你是个不知事儿的,你弟身子骨弱,心性又纯良,一心光知道读书。”
刘书来本来还有些不服气,可见自家娘亲情绪低落,他讲出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其实他自个也不是没有感觉,刘家叔伯旁支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家的光景?
每回年节的时候,他们面上和气,可实际上说的话都是藏着刀子的。这些年,他在过年时候,可没少同人斗口舌。
刘夫人也不管自家儿子到底听进去没听进去,接着说道:“外人都说,你离经叛道荒唐胡闹,哪家的闺女若是嫁给你,怕后半辈子就得毁了,那跟跳火坑没啥区别。”
刘书来诺诺,有些不服气的小声说道:“娘,我可是你亲儿子,外人说就说吧,怎的娘也这么说。”
刘夫人见他没再插科打诨,就知道他大抵是把自个的话听进去了。
“娘可不是编排你,只是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不过倒不是说你性子坏,不是个良人,而是觉得咱刘家现在就是个火坑。”刘夫人招呼着儿子跟着自个一道去前院儿瞧瞧,一边柔声说道,“刘家现在是体面的,可里里外外多少人都虎视眈眈想吞了呢。尤其是咱们那些个跟官家打着线的生意,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倾家荡产。稍不注意,只怕都可能会万劫不复!”
偏生她就算是个有主意的,也不敢轻易断了这条路子。她很清楚,一旦断了跟京城贵人的那点关系,牛家,赵家多少人都恨不能把刘家置于死地。
刘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压根没给自家儿子深思的时间,她甚至是一股脑的把自个的担忧抛了出来。
这些话压在她心上太久了,以至于在看到年幼时忽视良久的大儿子因着被人嘲笑而闷闷不乐的时候,她就更不忍心强行管束自家儿子了。
结果自家大儿子就因着她的放纵越来越不着调,那性子完全跟个孩子似得,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有时候,她也会想,既然儿子这样过的快活,那干脆就这样过吧。
至于二儿子,虽然懂事,却体弱的厉害,更是让她呵护着,唯恐有个闪失。
这么一来,她的难处自然就无处可说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自家儿子与林家闺女定了亲后,刘夫人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渐渐长大了。至少,再不像以前那般万事不经心了。
尤其是今日,看到在自家儿子竟知道维护林家闺女了,更让她恍然觉得自家儿子并未半点都不能担事儿的人。可纵然儿子有所改变,可到底还是不会变通的性子。就如同今日,她能帮着儿子呵斥李氏跟周氏二人,说到底这是妇人间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就算吵出去,那也是妇人的小心思。
可若是涉及到铺子跟产业,就要另提了。毕竟,一旦触动了那些,就相当于动了李氏等人背后族人的利益。就算是她,也要谨慎而行,否则就怕拖了刘家的后。
刘书来见自家娘亲面上露出个愁苦的神情,心里也十分难受。
“来儿,娘今日说这番话,不是要求你真的能撑起家业来。只是想告诉你,宝茹丫头嫁进刘家后,不仅仅会因你而被人讥笑嘲讽。只要她成了刘家的媳妇,就会遇到的许多刁难。甚至那些你不愿意承担的事情,她都会替你承担。”刘夫人心思千回百转,可神色却十分平静,最后只是轻笑道,“你若能护住她,那许是她还能轻松一些。可来儿,你要是护不住她,她就只能同娘当初一样,走很长一段艰难的路......”
习惯了在他娘面前插科打诨,哄得他娘眉开眼笑的刘书来,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着没开口。
刘书来忽然就想起了当初在林家的时候,林采荷问的那句话,倘若有一天他没了银子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的确有些发懵,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轻声嗤笑一番,自个怎么可能会落到没银子的地步呢?
可现在听了他娘的这番话,他才头一次明白过来,那些银子从来都不是凭空得来的。
他潇洒的日子,二弟精养着的身子,都是因着他娘在前面为他们挡了风霜。
刘书来莫名的就想起了爹爹刚没的时候,当时他抱着幼小的二弟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看着族里那些往日里慈眉善目的族长爷爷跟叔公们,软硬结施的逼着娘亲交出爹爹的印鉴。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娘都忙的脚不着地,甚至那个时候哭闹的二弟常常都是吃着自个的手指头睡着的。
等到他大一些的时候,娘已经从十分温柔的性子变得容易暴躁了,那段时间族里的奶奶婶子大娘,总会挑剔娘的不是。
那时候,娘常会搂着他们哭上一场,可哭过以后娘依旧穿着最好看的衣裳出去同人周旋。
只是后来他的日子过得太顺心了,竟慢慢开始记不起当初的那些事儿来......
刘书来抿了抿唇,心里忽然生了几分害怕。
若是他护不住那黑心莲,那该怎么办?
刘家这边,丫鬟小厮们都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各间铺子的管事儿也费尽心思送来各种稀罕的贺礼。而酒楼那边,更是早早就开始在刘府后院儿准备菜式。
一府人,无论大小,全都喜气洋洋,十分忙碌。
唯有刘书来呆呆的坐在前厅,捧着凉透了的茶水,心里不停闪着各种念头。
正帮着写喜词的刘书言,听下人说自家大哥好像不高兴,心道怕是大哥埋怨这门亲事呢。想了想,他干脆放下手里的笔墨,起身想去寻大哥劝说几句。
可还没等他走到前厅呢,俩人就碰了头。
“哥,你......”刘书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大哥,只能努力的想着措辞。
倒是刘书来笑了笑,拍了拍自家二弟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二弟,好好念书,早些养好身子,回头哥带你去郊外纵马!”
刘书言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哪根筋又搭不对了。难不成是气糊涂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去纵马的事儿!
其实也不是刘书来瞬间长大了,只是受了些刺激后再见到自家身体孱弱的二弟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要是比起来,好像二弟才是最惨的一个。
好歹,他还过过十来年随心所欲的日子。可二弟不一样了,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喝药修养,日子肯定无趣。
这么想着,刘书来心里的那点忧愁,就变成了对二弟的怜惜。
至于关于林宝茹的事儿,他也想通了。他总不会真让那黑心莲受旁人刁难,别的不说,甭管是打架还是骂人,他可从来都没输过。
刘夫人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哎,虽然不着调,可那也是自个的儿子,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却说钱氏跟鲁大娘回去之后,先去二房那讲了一番刘家那边的所见所闻。依着她俩看,刘家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对这未过门的儿媳妇的。
俩人这么一说,倒是让高高提着心的王氏,略略安心了一些。
虽说之前就知道刘夫人看重自家闺女,可越到跟地下,王氏这当娘的就越焦虑。生怕刘夫人只是为着给儿子顺利娶了媳妇,而假意对待她家宝茹,又担心刘夫人是个面和心狠的婆婆......
不过如今自家嫂子跟鲁嫂子俩人都没觉得有岔,她也能放心些了。
几人说这话,就准备着给自家宝茹开脸了。
桃溪村自古的风俗,在闺女出嫁的前一天,要给闺女开脸,也就是开面。
寻个儿女双全的妇女,以两条线互相绞合,为待嫁的姑娘拔除脸面上的汗毛。
而屋里几个儿女双全的,鲁大娘都是头一个,再加上她跟二房关系本就是亲近的,所以这事儿自然毫无争议的就交给她了。
为着讨个吉利的好兆头,鲁大娘还招呼着人去寻了两颗青翠的万年青放在林宝茹两边。
在鲁大娘准备细线的时候,王氏跟钱氏就寻了红纸贴在两盆万年青上,红彤彤的映照的那万年青也越发喜人了。
鲁大娘拿着红色双线,在两头手指一捻就将双线捻出三个结,随后她两手各拉一个头,让那线在两手间绷直,另一个头则打成叉用嘴咬住拉开,让双根红线合成个“十”字形状。
接着,她把双线贴近林宝茹的脸颊,双手上下动作,那红色双线便有分有合。似乎就是一瞬间,那线碰到林宝茹的面部,便可将汗毛绞掉。
林宝茹只觉得两线贴在自个脸上,随着鲁大娘扯开、合拢的动作,使得脸颊上稍稍有些痒又有一点点疼痛。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间才觉得,哦,自己真的要嫁人了。明日过后,她就要离家了。
明明是曾经并不在意的事儿,此时却搞得林宝茹心里酸酸的,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鲁大娘在她面颊上左右弹着,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在林宝茹还冷声的时候,鲁大娘已经连鬓角都给她修齐了。
这会儿,几句吉利词儿也念完了,这开脸也算是做好了。
眼瞧着都到半后晌了,鲁大娘就没多留,说头黑再过来看看,就先回家去了。
等鲁大娘离开后,钱氏才提醒了王氏几句,再怎么说宝茹出嫁也该知会老宅那边一声。
到时候,那边是什么态度是她们的事儿,可至少王氏娘几个不缺理儿。
王氏心里也清楚,出嫁是件大事,所以纵然之前并未让刘氏搀和,可眼下她们也的确是不得不去请刘氏跟林老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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