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骂骂咧咧着走了。
檀灵阳将单小满交给萧颂年，挤到队伍前头去看，万家盐号里果然满满当当都是细盐。
看成色和粗细，绝不是普通盐，倒更像是官盐。
伙计白了她一眼：“干什么，要买盐后边排队去，真没眼力见！”
他冲着买盐队伍喊道：“今儿盐涨价了，七百文一斗，要买的赶紧买，买不起的就赶紧走！”
听见这话，队伍里传出一片哀嚎叹气声，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人哪能离得开盐，再贵也得买着吃啊。
檀灵阳挤出来，将自己看见的事悄声告诉萧颂年，低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倒卖官盐？”
萧颂年道：“该想法子和万家盐号的老板搭上话。”
他沉吟片刻，向檀灵阳要了一块一两银铤，转身挤进买盐队伍里。
檀灵阳牵着单小满，找了个靠墙根的地方站着等消息。
没一会儿，萧颂年走过来道：“打听到了，盐号老板叫万永才，他妹子是万宁侯的小妾，听说还算受宠，所以才能揽得下这整个县城的盐号。”
“从这条街往东走三里路，有个万宅，就是万永才的家。”
“那伙计刚刚还夸口说万永才一次能弄来几十石的盐，可要去万宅看看？”
檀灵阳摇摇头：“要去看，但不能是现在，得有个不让万永才怀疑的理由才行，先回客栈。”
“好。”
另一边，程澈一行人准备了开馆验尸的东西，来到城外的山上。
公郎中夫妇带路，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坟堆前，坟堆前的墓碑上简单写着“爱女公宁儿之墓”。
公郎中夫妇上了香，又烧了纸钱，念叨着，“宁儿，今日爹娘带了仵作来，看看你当年究竟有没有冤屈，你别怪爹娘。”
“对了，爹娘遇到了贵人，是个很好看很有本事的娘子，她说你姐姐还活着，等为你洗清冤屈，爹娘就去找你姐姐。”
“好孩子，你在地下好好的，多保佑你姐姐，别惦记爹娘。”
如是这般，夫妻俩絮叨了一会儿，将地方让给程澈，“程仵作，劳烦你了。”
程澈微微点头：“不劳烦，多谢二位愿意相信我。”
她已经在棺材旁铺好竹席，等挖出尸骨就能直接验尸。
给公宁儿上了香，磕了头，才让齐大齐二开始挖坟。
公宁儿的坟并不大，棺材埋得不深，没多长时间，坟堆上的泥土就被掘开，露出了里边的棺材。
棺材很普通，没有图文雕刻，只简单刷了漆。
齐大和齐二拿来撬棍，撬开棺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除了程澈，其余人纷纷后退了几步，掩住口鼻。
褚夫人再忍不住，哭倒在公郎中怀里，她的宁儿得在地下受了多少罪啊。
程澈凑近棺材，查看里边的情况。
越州地处江南，四季多雨，这棺材质地一般，又在土里埋了四年，淤泥占了棺材大半，看不出尸骨在哪，想来是浸没在淤泥之中了。
程澈让齐大齐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清水，放在一旁，又从工具包中掏出一副皮手套戴上，将手伸进淤泥之中。
其余人皆皱紧眉头，听着程澈的手在淤泥中搅动的响声，捂嘴欲呕。
程澈却面色如常，似乎一点都闻不到臭味，在淤泥中来回摸索，片刻，她换了个地方继续寻找。
小半刻过去，程澈脸色凝重，又换了地方，如此又换了一次地方，她才看向公郎中和褚夫人。
“尸骨不见了。”
“什么？”檀灵阳大惊，看向失魂落魄的公郎中夫妇，又看看程澈，知道她不是会在这事上说笑的人，疑惑道，“尸骨为何会不见？”
正是傍晚吃饭的时候，她本还在担心程澈一行人为何迟迟不归，却没想到他们一回来，就带来这么让人震惊的消息。
褚夫人已经哭得没了人样，靠在公郎中肩上，虚弱异常。
公郎中亦是眼眶通红，眼里还出了血丝。
程澈道：“棺材中也并无衣裳碎片，或许尸体是在下葬不久，就被盗走了。”
褚夫人忽然直身恨恨道：“是赵青竹！肯定是他偷走我儿尸骨！”
公郎中也点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他定是做贼心虚！”
檀灵阳道：“有这种可能，公郎中，此地可有配阴婚的风俗？”
公郎中摇头：“并没有，配阴婚是朝廷禁止多年的习俗，很久不曾听说了。”
檀灵阳安慰道：“我会尽力帮忙找回宁儿的尸骨，二位先吃些东西，好好休息。”
“不论做什么事，总得先养好身体不是。”
公郎中和褚夫人重重叹气，“罢了，我们实在吃不下去，先回房了，让各位费心了。”
公郎中搀扶着褚夫人离开，二人的背影透着萧瑟凄凉，仿佛又老了十岁。
檀灵阳也叹了一口气，默默无言。
尸体被盗四年，现在该去哪里找？
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人还是赵青竹，这似乎也恰好证明宁儿的死确实另有隐情，否则尸体为何会被盗？
看来，得想个办法试探试探赵青竹。
她看向齐二：“你去找找这赵青竹在哪里，看看他和什么人接触。”
“是。”
恰好萧颂年从外边回来，低声道：“杜康和屠苏在码头发现了一艘有问题的船，已经跟上去了。”
檀灵阳点头，跟他说了公宁儿尸体被盗的事。
萧颂年也没什么好主意，这事情发生的时间太久远，当时有什么蛛丝马迹，放到现在也早就没了。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喝茶。
客栈外，却传出喧闹声。
“里边的人速速出来！”
漆黑一片的水面之上，两楫轻舟划过，水过无痕。
杜康和屠苏正站在舟头，不远不近地跟在那艘运盐船后边。
那艘船就是今日给万家盐号送盐的船，他们一发现，就觉得不对，趁着天黑，跟了上来。
七绕八绕之后，运盐船靠在岸边一处孤零零的大仓库前。
屠苏和杜康将船靠到近前，停在不易被发现的树阴里，看着运盐船上的人进了仓库里。
杜康轻功好，主动上岸，跳上屋顶，掀开瓦片，仔细往里瞧。
仓库里，一半地方堆放着许多麻袋，上边似乎贴了封条，另一半地方则关了些小孩，女孩居多，男孩只零星两个。
一蓄着络腮胡的人冲着一瘦猴一样的人道：“风头不太对，听说县城来了生人，上头让咱们小心些。”
“放心吧，咱们这里这么隐秘，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杜康有些激动，没想到上来就发现了盐枭的老巢，看样子，这些人还是人贩子，得赶紧回去报信。
仓库后，还有些房间，他查清楚住了多少人，忙回到小舟上，让屠苏盯着，划着轻舟飞速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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