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民整个眉头都跳了跳,但没有打断她。
众臣皆为温时宁捏着一把汗。
只有温时宁本人,好像感知不到危险,只认认真真的在回答和陈述事实。
“楚砚说,圣上虽有雷霆之威,却也不乏仁慈之心。他治国有道,待臣以礼,不轻易动用极刑,更不会无故夺人性命。”
“圣上之严,是对那些贪官污吏、祸国殃民之徒。圣上之慈,是对天下黎民、忠良之士。”
“是以,我家二爷今日才敢敲响登闻鼓。民女才敢直视天颜,并非不敬,而是得见明君,深感荣幸,想好好看清楚圣上,待日后感念圣上天恩时,心中有形,免得随意想象,反而有损天颜,无意间犯下大不敬之罪。”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天子的敬仰与信任,即便在朝堂之上,众臣屏息之时,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与坦诚。
心性单纯的,就仿佛是个未经世事的孩童。
可这份胆识,这口才,又岂是一般人有的?
但她可是傅问舟之妻啊!
还是当朝重臣楚砚的义妹。
被两位天下少有的良才教导,能有这番表现,大家又觉得特别的合情合理。
周济民沉默着。
关于温时宁的身世,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知她从小被送走,在嫁给傅问舟之前,就是个连字都不识的村野女子。
今日能说出这些话,要么是傅问舟和楚砚潜移默化,要么是来之前教好的。
但他阅人无数,直觉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若是新学,在如此压迫的气氛下,不可能说的这么好。
也就是说,傅问舟和楚砚,还没有对他这个天子完全失望。
还保持着基本的客观和敬意。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周济民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意中既有赞许,也有玩味。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温时宁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民女自然知晓,但民女相信,圣上的怒,是为了维护大周的法纪与百姓的安宁。若无此怒,何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无此怒,又何以守护这万家灯火国泰民安?”
该夸的夸了,该点的也点了。
周济民竟被一个女子弄到无话可说。
他眼神复杂地瞟了眼傅问舟。
傅问舟眉眼低垂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唇角都快翘上天了。
好的很。
“楚砚何在!”
他倒要问问看,楚砚是否也早就知道实情,是否也欺君瞒上,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平息圣怒!
侍卫首领回话:“回禀圣上,唯恐歹人趁乱作乱,楚大人正在带头疏散城中百姓。”
周济民轻哼。
疏散百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吧。
作为帝王,他的心情是矛盾的。
愿意相信他们的忠心,但也无法不憎恨他们今日的咄咄相逼。
这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
周济民冷扫众人,“还有谁要状告安王?”
萧池刚要开口,温书妍迫不及待地上前。
“圣上,罪妾有话要说。”
周济民眸瞳一缩,辨了辨才认出她来:“温家女,安王如今的侧夫人,你想说什么?”
温书妍故意往前款款几步,紧挨着傅问舟跪下,语声悲切万分。
“罪妾本与傅问舟早有婚约,即便他战场受伤回来便多次提出退婚,罪妾也并未动摇半分……可安王他,他……在一次偶遇中将我轻薄……”
说着,她轻挑眉梢,眼中波光潋滟地看向傅问舟。
随之,泪珠恰到好处地滚出,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让人心生怜惜。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所以为的。
实际上,温时宁现在手劲儿大的吓人,那一巴掌,已经让她的半边脸肿成了猪头。
两边看着极度的不对称。
这让喜欢齐整的温时宁手很痒。
在场知情人,无一不被温书妍恶心到。
包括温子羡在内。
傅晚儿更是一个箭步过来,强行将温书妍挤开,跪地道:“此女满口谎言,恶毒之极,请圣上明鉴!”
反正都这样了,周济民想听听看安王的枕边人,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惊天的事情来。
他紧盯着温书妍,话语无温:“你继续说。”
温书妍忍住手撕傅晚儿的冲动,楚楚可怜道:“是,圣上。”
接着,她开始细数安王的罪行。
说他娶她,只是因为憎恨傅问舟,出于报复心理。
说她是如何的委曲求全,蛰伏在安王身边,只为弄明真相。
说的声泪俱下,不知情人听之,只叹此女可怜又可敬。
也叹傅问舟命好,竟让温家女都如此死心塌地。
“自从在书房撞见安王和那北蛮女子后,罪妾才恍然大悟……”
温书妍话锋一转,怒指安王。
“罪妾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认贼作父,通敌卖国的事来!”
“不仅如此,他还私制龙袍藏于书房,时刻计划着弑君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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