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兰嬷嬷关怀的笑容,苏流萤心里涌起暖流——
从阿娘离世,奶娘为了救她也葬身火场后,她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贴心的关怀和温暖,不由瞬间红了眼眶。
她抹着眼泪不好意思道:“嬷嬷,我帮您做了一又棉鞋,想着送给您……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脚,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
兰嬷嬷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有心了,嬷嬷自然会喜欢的。”
苏流萤当即要回去将鞋子拿给兰嬷嬷,兰嬷嬷笑着说不着急,与她约好下午申时未在华清池的阁房里见面,让她先回司设局。
苏流萤被于泰抓走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司设局,人人都以为这次她遇到大麻烦了,没想到又像上次那般,她又没事人的回来了。
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眼光,苏流萤并不放在眼里,想着不久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皇宫,她暂时抛开阿爹一案的苦恼,放下心来……
一回屋,穗儿就关上门关切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苏流萤小心的遮住脖子上的掐痕,只说是于泰唤她简单问了话,什么事都没有,让她不要担心。
虽然心里有疑虑,但穗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回屋后,苏流萤将给嬷嬷做的棉鞋拿出来,等到傍晚给她送过去。
用过午膳,长信宫悄悄托人给苏流萤带话,让她悄悄去长信宫见宁贵妃。
苏流萤猜到宁贵妃一定是要问她早上龙图阁刺客之事,以及于泰为何抓她?
为着龙图阁一事,慧成帝很是震怒,让羽林军一定要找出刺客,捉拿归案。
可是那个鬼面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任由羽林军将整个皇宫翻过来也找不到他半点影子……
一路走来,听着路边的宫人议论纷纷,苏流萤不由也想起了早上的那鬼面人——
他是谁?为什么认识她与楼樾?
他冒险进入龙图阁,也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心里有越来越多的谜团解不开。冥冥之中,苏流萤却有种预感,她与鬼面人还会再见面……
悄悄从侧门进去长信宫。果然如她所料,宁贵妃向她问起了龙图阁一事。
想着楼樾的嘱咐,苏流萤只是告诉宁贵妃,说龙图阁里有刺客闯入,让侍卫发现,她趁着侍卫去追刺客悄悄回来了。
宁贵妃不疑有他,也就没有再问,转而问起于泰的事来。
在来的路上,苏流萤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绿沫和真凶的事告诉给宁贵妃?
想到宁贵妃急燥的性子,苏流萤本不想告诉她,但转念想到那个匿名给于泰报信之人,只怕就是真凶做的,想假借于泰之手来除掉她们的……
所以,想再隐瞒已不可能了。
而且,真凶已经开始反击!
如此一想,苏流萤再不做隐瞒,将自己在冷宫的发现,还有昨晚绿沫一事全盘托出,统统告诉给了宁贵妃。
得知一切的宁贵妃,一时间竟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宽敞的大殿里一片死寂,一向自信张扬的宁贵妃震在当场,怔怔的坐在主位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盈盈杏眼里充满愤恨与悲痛。
良久,她一声凌厉冷笑,双手死死抠着身中的绢帕,牙齿咬得‘咯咯’响。
“没想到……辛苦查了这么久,却只是找到了一个替罪羊……害我孩儿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太可恨了!”
气到极致的宁贵妃无处宣泄,砸了手边的所有东西,连慧成帝新赏给她的一套青花玲珑茶杯都摔坏了,还划伤了手。
看她的手被割破出血,菲儿吓得连忙拿着纱布上前为她包扎,却被宁贵妃甩掉。
不顾流血的手,宁贵妃喘着粗气坐着,身子气恨得瑟瑟发抖,艳丽的俏脸一片狠戾之色,眸子恨得要出血了。
见她如此激动,苏流萤忍不住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万幸绿沫还活着,只要有她在,不怕找不到真凶。”
闻言,宁贵妃形容一凛,人似乎冷静下来几分。
她蹙眉冷冷问道:“那绿沫的舌头被人剪了?”
一想到那晚看到绿沫嘴里的可怖形容,苏流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沉声道:“是的,估计是有人不想让她再开口说话。但,只要绿沫清醒过来,自是有办法问出话来。”
宁贵妃也想到了,勾唇冷笑道:“宫里能让陈昭仪惧怕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本宫就不信抓不出害我孩子的贱人!”
说罢,宁贵妃让菲儿拿出令牌给苏流萤,面色凝重道:“你拿本宫的令牌即刻出宫,去找绿沫问出幕后真凶。既然真凶已对我们下手,我们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接过令牌的那一刻,苏流萤的双手不由抖了抖——
她答应兰嬷嬷不再参与到宁贵妃之事当中去,可是一想到怀里的紫檀佛珠,她又控制不住的想知道佛珠的主人是谁?为何她的佛珠会与阿娘当初的那串一模一样?
心绪莫名的燥动,她竟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既然要出宫,傍晚就不能去华清池畔给兰嬷嬷送鞋子了。但是她不想让嬷嬷失望,于是赶在出宫前,回到司设局拿出棉鞋,提前送去嬷嬷的阁房。
因着昨晚的‘闹鬼’,本就冷清的池畔更是寂静无声,连路过的宫人都绕路避得远远的。
苏流萤埋头往兰嬷嬷的阁房走去,走到近前,脚下步子突然一滞。
在她的前面,有两个身影往前徐徐而去。她凝眸看去,不免大吃一惊——
走在前面一身便服的威严男人,竟是慧成帝。跟在他身后的是近侍大太监于仁公公。
于仁的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食盒。
大过节的,慧成帝不在后宫与众妃过节,为何悄悄的来了这僻静的华清池?
苏流萤忍不住跟上去,一路小心的跟着,却发现慧成帝最后去的地方竟是兰嬷嬷的阁房。
于仁陪慧成帝一起进到阁房,不一会儿,却是空着手走出来守在门口。
而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兰嬷嬷。
两人都一脸慎重的守在阁房外面。
见此,苏流萤心里越发的疑惑——明显,阁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慧成帝悄悄在这里见谁?
苏流萤不敢靠得太近,只得藏身在林木后面,盯着阁房看着。
虽然不知道阁房里与慧成帝见面的人是谁,但苏流萤的心口却无故的揪紧,明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却是挪不动步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阁房。
半个时辰过去,阁门打开,慧成帝率先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头戴黑色面罩的女人。
女人身量纤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黑色面罩将她从头遮到脚,根本看不清女子的形容。
见他们出来,兰嬷嬷低声向慧成帝说了什么,然后上前扶了女子往隐秘的小路走了。
见女子离开,慧成帝负手默默站着,眸光却是一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离去。直到女子与兰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与于仁一起离开了华清池……
他们一走,华清池畔更是陷入死一般的静寂中。苏流萤怔怔的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切,心里疑云四起,终是忍不住打开阁房门,走了进去。
空寂的阁房里还留着炭火,桌子上还有尚未收拾的饭菜。
饭菜很丰盛,可几乎都没动过。
除此之外,这间阁房没有其他不同,还是如之前她来时看到的一样。
鼻音似乎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可等她再去细闻,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饭菜的香味了……
待了片刻,什么发现都没有。
苏流萤想,慧成帝悄悄在这里见人,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而兰嬷嬷一看就是替他安排这一切的人,所以,嬷嬷肯定也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后宫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何况还是天子的秘密。而后宫还有一个生存法则,那就是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今日之事,她就当没看见过,也不想让嬷嬷知道她来过这里……
所以,原本是来送棉鞋的苏流萤,最终还是带着鞋子悄悄离开……
有了宁贵妃的令牌,苏流萤顺利出宫。
她径直来到了安王府找楼樾。
彼时楼樾正在桂院陪老夫人说话。
与他一起的还有苏诗语,也只有在老夫人这里,她才能多与楼樾处上片刻,也能就着老夫人与他多说几句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守在一起过节。
这样的时刻,却是苏诗语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她一边拿小锤子给老夫人砸核桃,一边陪着老夫人说着京城最近的趣事,逗老夫人开心。
楼樾静静的端坐着喝茶,时不时回着老夫人的话。
见苏诗语的目光时不时的往楼樾身上瞄,楼老夫人心中一片了然,不由开口道:“不觉间,你们成亲都四个年头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樾儿,你答应奶奶今年要给我抱孙子的。如今一年都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半点动静?你堂堂男子汉,说话可不能不做数。”
此话一出,苏诗语先是红了脸,面带羞色的低下头,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幽怨灰暗。
嫁进王府四年了,除了成亲那晚楼樾在她房里留宿了一晚,从那以后,她都是一人独守空房。
一守,就是四年……
每年老夫人都会提起这个事,楼樾像往年一样淡然道:“子嗣也要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以往他这样说,老夫人心疼他都不会再多说什么,但今年老夫人却有些不满意了。
庄严的脸上露出不悦来,老夫人看着楼樾一字一句道:“此话却是不错,我也听你这样说了四年。可是樾儿,子嗣讲究缘分不假,更不是孙媳妇一人可以做到的……”
“语儿进我们楼家四年,一直安份守纪,孝顺听话。可你都不进她的院子……你冷落她这么多年,连我这个做奶奶的都看不下去。你不肯娶正妃,不肯纳妾,奶奶不逼你。可这惟一的后眷你也不放在心上!你不心痛她,也得为咱们楼家的香火着想!”
楼老夫人平时对这惟一的孙子宝贝到不行,从没像今天这样对他说过重话。所以,第一次被训话的楼樾面色不免有些难堪,而低头坐在一旁的苏诗语被老夫人说出了四年的委屈心酸,再也忍不住悄悄红了眼眶……
一时间,原本和睦融融的屋子里陷入沉静,气氛也凝重起来。
老夫人有心撮合二人,打了个哈欠面露疲色道:“好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今晚不用到这里陪我用膳,语儿回院子准备一下,樾儿今晚就去你那里用晚膳吧。”
老夫人的意思的是,留了晚膳,再让楼樾今晚一并歇在梨院。
两人都听出了老夫人的弦外之音,楼樾正要开口回绝,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噎住,犹豫片刻,只得点头应下。
见他同意了,苏诗语一颗冰冷的心瞬间暖和起来,眸光里划过亮光,面上是遮不住的欣喜,娇羞的瞄了瞄楼樾,激动得双手在袖子下微微的颤抖……
一出老夫人的桂院,楼樾的脸就冷了下来,苏诗语见了,心头一颤,下一刻却是红着眼道:“世子爷明察,妾身从未在老夫人面前说过什么……”
她是怕楼樾误会是她平时在老夫人的抱怨,才让老夫人今日替她说了话。
楼樾虽然心里不喜苏诗语,但却相信她不会在祖母面前抱怨,不然祖母也不会到今日才说些话了。
他只是不喜欢将就。既然他不喜欢苏诗语,自然是不想去她梨院呆着……
看着低着头小心翼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楼樾自知是亏欠她的,不由收起心里的不适,淡淡道:“去你院子坐坐吧!”
闻言,正在惶然不安的苏诗语欢喜抬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眼楼樾,见他神情缓和下来,心里也跟着一松,亲自引了楼樾往自己的梨院去……
因着身份,苏流萤到了王府后,不敢直接要求见楼樾,只得跟门房说找南山。
可是南山并不在府里,被楼樾派去勿忘堂给安王妃送东西去了,还没回府。
无法,苏流萤只得说有急事求见世子爷,让门房给她通报。
见她衣着简单,门房本不想搭理她,可看着她好看的面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片刻终是让小厮进去给她通传。
通传的小厮听说世子爷去了梨院,连忙向梨院跑去,却被人拦在了梨院门口。
听小厮说有女子上门找世子爷,杏雨心里顿时起了防备,等听那小厮说起女人的相貌,瞬间猜到来人是苏流萤。
想着世子爷好难得来一回梨院,小姐眼睛都盼穿了。如今人还未坐稳,苏流萤就找上门来。杏雨顿时气得牙痒痒,那里肯让小厮进屋去通传?
她唬着脸对小厮斥道:“世子爷是想见就见的么?随便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都可以见着世子爷,那这京城打咱世子爷主意的女人不见天的往府里钻,你们也让她们进来吗?”
被她一说,小厮也觉得有道理,不敢再惊扰楼樾,跑回去将原话回了门房。
门房一听,再不做迟疑,将苏流萤往外撵。
小厮的话,苏流萤也听到了。她猜想府里的人将她误会成那些爱慕纠缠楼樾的女子了。只得如实报出名字,说自己是苏妃的妹妹,让门房替她去梨院通传。
传话的小厮有些奇怪,但见她神情自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在她的再三恳求下,只得再去梨院跑一次。
杏雨猜到苏流萤不会这么容易死心,一直守在院门口。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又见小厮折回来了。
这次听说苏流萤报出家门,要见自家小姐,杏雨不禁犹豫了。
这样的大雪天,她这么急巴巴的寻到王府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万一她真的是有急事找自家小姐,自己这样拦着不见,以后让小姐知道了,只怕也会怪罪自己。
想到这里,杏雨让小厮等一等,折身去了屋子,悄悄将苏诗语拉到一旁,将苏流萤在府外求见的事同她说了。
闻言,正沉浸在喜悦中的苏诗语怔了怔,眸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只怕苏流萤一来,楼樾又得走了!
但想着苏流萤冒着大雪求见,一定是有事情。而且还是年节间,把自己的妹妹挡在外面总是良心不安。
但若是让她进来,好不容易得来与楼樾相处的机会又要泡汤了……
瞧着她的神情,杏雨知道她心里为难,不由道:“要不这样吧,先让门房放她进来,领着她去厢房先歇着,等今晚过去了,再召她见面……”
苏诗语蹙眉道:“宫里有宫禁,那里是能让她随随便便在宫外过夜的?而且,她要见的是世子爷,若是让她进来……”
余下的话她咽下,但杏雨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道:“如此,还是不让她进来,让门房撵她走。即便以后让世子爷知道了,小姐只当不知道她来过府上,世子爷也怪罪不了你。”
看了眼屋内的楼樾,苏诗语迟疑片刻,无奈叹气道:“如此……只能这样了!”
苏流萤在府门口等了半天,却是等来了杏雨。
冷冷看着苏流萤,杏雨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
杏雨一向对她有成见,苏流萤是知道的。所以并不把她的冷眼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着早点进府见楼樾,让他带自己去见绿沫。
她开门见山道:“杏雨,我是有事着急见世子爷,可门房不肯帮我通传,所以只能找姐姐帮忙了……”
“二小姐!”
杏雨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苏流萤的话,眸光越发冰冷的看着她,连虚伪的假笑都彻底收起,咬紧牙关道:“二小姐,算奴婢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欺负我家小姐?”
“……”
“二小姐,虽然之前苏家长房三房对不起你们二房,但我家小姐从没亏待过你,你何需要这般恩将仇报的对她?”
杏雨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让苏流萤懵住了。
她怔怔的看着义愤填膺的杏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怔忡道:“杏雨……你此话是何意?”
“何意?”
杏雨冷冷一笑,嗤道:“二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世子爷明明是我家小姐的姑爷,为何你总要与他牵扯不断?明明之前楼家是要娶小姐过门做世子妃,为何你一从汴州回来,世子爷就反悔,执意要娶你做世子妃,却要委屈小姐做侧妃?凭什么!你凭什么要这么欺负人?!”
苏流萤全身一滞,不敢相信的看着杏雨,震惊道:“你说什么?楼家之前定下的世子妃是姐姐么?”
四年前,安王爷与老夫人为楼樾选世子妃时,确实对人品样貌出众的苏诗语有所属意,将她列入了世子妃的侯选名单之中,但奈何楼樾一直不同意,最后被安王爷逼着他先纳一个侧妃进府,楼樾最后才选了苏诗语。
所以,严格说起来,苏诗语没能当成世子妃,与苏流萤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杏雨为了给她心里增加负罪感,故意将这件事强加到她的头上。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苏流萤瞬间白了脸,眸光里闪过惶然不安,神情间全是愧疚难受。
见此,杏雨心里偷偷出了口恶气,越发狠毒的打击苏流萤道:“当然。小姐本应该是世子妃,与姑爷恩爱成双的,可就是因为此事,小姐心里存了委屈,自然就对姑爷疏淡了。不然,以我家小姐的人品样貌,姑爷还不捧在手心里宠着……”
苏流萤惨白着脸呆呆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刻的她,不光有对苏诗语的愧疚,更是有着深深的罪恶感,感觉自己破坏了别人的感情,而这个人,还是她敬爱的姐姐……
她羞愧的垂下头,身子不可抑止的微微颤抖着。
“……而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打算与姑爷重修于好,留了姑爷在梨院过夜,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姑爷。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存心的,存心不想看到小姐与姑爷好?!”
苏流萤越是自责难受,杏雨越是高兴,说出的话也越发的咄咄逼人,存心要让苏流萤以后在面对苏诗语时,像个罪人一样,彻底抬不起头。
心里难受又难安,苏诗语对楼樾的深情苏流萤是知道的,这也她当年执意不肯嫁给楼樾的原因之一。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再躲避插足楼樾与姐姐的感情,最后还是伤害了姐姐……
心里惶然无助,最终她哆嗦着嘴唇轻声道:“……既然姐姐不得空,我以后再来见她……对不起!”
说罢,她再也没脸再呆下去,仓惶离开。
见她要走,杏雨却怕今日之事似到楼樾的耳朵里,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连忙拉住她,冷冷道:“小姐与姑爷都不知道你来府上的事。若你真觉得对不起小姐,就不要让姑爷知道今日你来过府上,免得他与小姐置气。今后——也离世子爷远些!”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被寒风吹得在空中打着转,钻进人的脖子里,冰冷刺骨!
离开王府后,苏流萤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这样的大雪天,又逢过节,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传来热闹的人声和鞭炮声,街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瞬间,漫天风雪中,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独孤的走着,偏偏耳朵里传来路边人家合家团圆欢庆的喜悦声,越发衬得她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走着走着,她不觉间又走到了早已荒废的自家门口,推开残破的大门,踏步走了进去。
四年的荒废加上毁灭性的大火,将原本温馨恬静的院子变得面目全非。
苏流萤循着往昔的足迹来到了自己曾经的闺阁——兰亭阁!
兰亭阁是座两层的小楼,舒适精致。
阿爹当初修建院子时,特意选了这里给她当闺房,里面的一应用具装饰也是挑她喜欢的。
如今,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因大火就是从这里燃起来,所以兰亭阁烧毁的最利害,再也看不到半点当年的样子。
怔怔的在倒塌的房屋前站着,苏流萤脑子里全是关于往昔的回忆……
那时,她刚刚及笄,欢喜的随阿爹回京述职,更为参加堂姐苏诗语的婚礼。
一向喜欢热闹的她,瞬间就喜欢上繁华热闹的京城,更是很快的溶入到苏家一大家子人当中,独女的她与苏家其他两房的孩子打成一片,其中与堂姐苏诗语的关系最要好。
后来,她又结识了荣清公主这个知己朋友,更是在云梦台遇到了李修,第一次怦然动心,明白了男女情爱的甜蜜滋味!
所以,虽然在这里住着不到一个年头,但苏流萤却在这里渡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收获了亲情友情和爱情,那时的她,无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是,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等她有机会嫁与李修做幸福的新娘,阿爹被捕,自尽于大牢里;
阿娘殉情随阿爹一起去了;
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娘为救她出火海,也死了;
而订下的婚约也被李家父亲用七尺白布威逼着退了;
待她素来亲和的大伯叔父也狠心与她家断绝关系,更是在她孤苦无依时,将她赶出苏家。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家破人亡,亲情友情爱情都弃她而去。
当初,她一度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在那场大火中才好。一个人苟活着,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伤痛,真正是生不如死……
回忆往昔,不觉间,苏流萤已泪流满面……
隔壁,苏家大房三房的院子里响起热闹鞭炮声,还有欢笑声,将陷在记忆中的她惊醒。
看着天色,才惊觉已快到了宫禁时间了。
抹净脸上冰冷的泪水,苏流萤回头往宫里赶。
到了宫门口,苏流萤正要递上令牌进宫去,斜刺里过来一个人影,一把拉过她走到了角门边上。
苏流萤一惊,抬头去看,却是菲儿。
然而等她看清菲儿的样子,却是吓了一大跳!
因着宁贵妃长年来深受慧成帝的喜爱,她身边的大宫女菲儿一向在宫里比一般的小主还威风得意。穿着打扮不用说,自是高人一等。平时也只有她欺负教训其他宫人,却没人敢打骂她的,就连于泰都要给她三分面子。
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菲儿,身上布满伤痕,眼睛哭得红肿,形容一片狼狈。
苏流萤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度自己认错了人。直到菲儿嘶哑着嗓音开口,她才确信面前的人确实是菲儿。
菲儿估计是哭得太厉害,开口时嗓子嘶哑难言,眸光更是惊恐害怕又惶然,与平时嚣张跋扈的菲儿判若两人。
“你……可有问清楚真凶是谁?”
菲儿一开口就急切的问苏流萤真凶是谁,眸光迫切的看着她。
苏流萤不知道自己离宫的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却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恐慌,被菲儿的不安感染到,也惶然无措道:“没有……我方才出宫没见到绿沫!”
不等她问发生了何事,菲儿瞬间急红了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急哭道:“惨了惨了,这次真的惨了……”
见此,苏流萤的心‘咯噔’一声开始往下沉,哆嗦道:“菲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宫中确实发生了大事——
冷宫的陈庶人死了,死在了宁贵妃的手里!
原来,苏流萤离宫后不久,五公主铃岚受她母妃陈庶人所托,悄悄到长信宫,让宁贵妃去冷宫见她,说是有事情告诉宁贵妃。
陈庶人这个时候要求见宁贵妃肯定是说真凶之事,而因为是五公主亲自传的口信,宁贵妃根本没的怀疑什么,迫切想知道真凶是谁的她立刻起身去了冷宫见陈庶人。
没想到,这一去,却是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为着不引人注目,娘娘去时只带了我一个人在身上。而到了陈庶人的屋子后,陈庶人说有重要的事同娘娘说,让我避开……后来,我在屋子外呆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听到了屋内传来声响……”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没有娘娘的许可又不敢擅自闯进去。后来……后来听到娘娘的尖叫声我连忙冲了进去,看到……看到陈庶人死了……胸口插着娘娘头上的凤簪……”
忆起发生的一切,菲儿还是止不住的身子发颤,而苏流萤更是全身冰凉,一颗心仿佛沉入水底再也浮不起来——
若是之前,她会相信宁贵妃一气之下会出手杀了陈庶人,但宁贵妃明明已知道陈庶人不过是替人替罪的,而且有可能是惟一知道真凶之人,她怎么可能会杀她?
所以,不可能是宁贵妃杀了陈庶人!
这其中,一定又是另一个可怕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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