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也许急,也许缓些,可它终究是会来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小草是什么时候萌的芽,等人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花园里那些海棠,更是头一天还只有豆粒儿大小,可一夜的春风,清早起来遛弯儿的时候,它们就在枝头开得很热闹了。
张晓和陆兰兰也在等待着楼市春天的来临,据说新机场要在明年十月份正式投入使用,地铁也会在这个春天动工。
一切都在向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虽然房价还没涨,不过他们相信,只要地铁一动工,房价就会像扔在太阳底下的温度计一样,眼瞅着蹭蹭高。
人总是要吃饭的,两个人什么都不干,只等着房价上涨,手里的钱很快就供不上花了,张晓无奈,只得又去跑出租。
人家跑出租,都是用小排量的车子,或者干脆改装成燃气的车子。可张晓的车排量大,刚买不到一年的车,他也舍不得改气儿,这么一天跑下来,除去油钱,也挣不着什么了。
挣不到钱,陆兰兰就有些不愿意了,虽然没明着说什么,可晚上头睡觉的时候,总会拉着张晓看她的购物车,不是说自己衣服该买了,就是说化妆品用完了。
张晓这才发现,原来养个老婆是这么烧钱的事情,可他又有些不理解,春燕那会儿,自己好像也没给她花过什么钱啊,这个老婆,和那个老婆,怎么会有这样天差地别的感觉呢?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陆兰兰可爱一点。
三月初六是陆兰兰母亲生日,张晓早上出去的时候,陆兰兰嘱咐他晚上买个蛋糕回来,她要的,是市里最大的“金果”蛋糕店做的水果蛋糕。
她没有给张晓买蛋糕的钱,张晓自然也没敢和她要。他想,今天多跑几趟,能挣多少钱,就给她买个多少钱的蛋糕吧。
想法儿是挺好的,今天风很大,好多人也愿意打车。可是,由于他用的是手机软件接单,大部分人都是通过微信直接付费的,这些钱只有到规定的日期才能提现。
只有一小部分人,是用现金的。用现金支付,还得要他和乘客协商好了,有一方面取消订单才可以,而这样做的次数多了,是会影响他的信用分儿的。
天快黑了,他手里的钱,还不够买一只最小的水果蛋糕。
他把车停在“金果”蛋糕房的外面,他想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打折的蛋糕。
蛋糕房里面顾客不是很多,只有少少的几个人在等着拿蛋糕。
店员小姑娘满脸比春风还要和暖的微笑招呼着张晓:“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兜里没钱的他不敢和小姑娘多说话,他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背着手说:“我随便看看,你忙吧,不用管我。”
说完,他便在摆放着各种糕点和面包的一排排展示柜前来回溜达着。他一面来回走,一面琢磨怎么开口问人家有没有打折蛋糕才会不丢面子。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蛋糕做好了吗?”
“坚哥……”他顺声望去,见张坚正在和刚才招呼他的小姑娘说话。
张坚听到有人喊他,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张晓。
“哦,晓儿啊。”他表情淡淡的。
“你也来买蛋糕啊?谁过生日啊?”张晓问。
张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店员捧过一个装饰有小猪佩奇的水果蛋糕,给张坚看:“您看看还满意不?满意的话我就给您打包装盒了。”
张坚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晓看着小猪佩奇,轰然间想起来,今天是宝宝的生日。
和陆兰兰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呵呵……你给宝宝买蛋糕啊?”他尴尬地笑着。
张坚本来以为他也是来给宝宝买蛋糕的,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显然又不是。
“我在饭店定了桌,给宝宝过生日,你要不要一起来?”张坚问。
张晓忽然就觉得无比的委屈,儿子生日,自己这个亲爹手里一分钱没有,还要指望着别人给他过生日,如果陆兰兰能给自己点儿钱,他也不用这么尴尬了。
陆兰兰是没有钱吗?显然不是,她前天还跑到金店花了六千多给她妈买了条金项链。她手里的钱给她爹妈怎么花都舍得,唯独舍不得给自己花。
舍不得给自己花也就算了,可自己手里有几个钱她都算计的精准,每天晚上,自己都得一分不剩的上交。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喝过酒了,他现在的生活里,除了陆兰兰,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张坚又说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蛋糕店,又是怎么回到的家里。
陆兰兰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张晓,只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张晓也没对她说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了他和陆兰兰的卧室,一头便倒在了床上。
陆兰兰自己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越想火气越大:买不来蛋糕也就算了,耷拉着脸子给谁看?她拎着锅铲气冲冲的来找张晓。
张晓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去,陆兰兰怒气冲冲的眼神,对上了张晓通红的眼睛。
“你怎么了?”陆兰兰的表情,从愤怒到惊讶,接着便流露出几分关切来:“不舒服了吗?”她看出张晓是刚刚哭过了。
张晓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兰兰他现在心里的感受,他不敢和她提今天是自己儿子的生日,看着陆兰兰关切的眼神,他只能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头有些疼。”
陆兰兰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到敲门声,她母亲去开门,不多时,她听到胡东子在客厅里说话:“陆大爷,您别倒茶,我找兰兰问句话就走。”
陆兰兰听到胡东子找她,赶紧走了出去。
胡东子一见陆兰兰,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兰兰,房子落钱了,一平米降价两千。”
陆兰兰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今天降的价。我一做房产中介的哥们儿说,上头有新政策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所以会严厉打击炒房。”胡东子说。
陆兰兰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说:“有小幅度的降价也是正常的,有的时候,地产商为了炒作房价,会故意降点价。”
胡东子哭丧着脸:“这次不一样,我听朋友说,政府已经出台政策了,外地人,社保要满三年才可以买房。”
“我们手里的房子,不能卖给外地人,还能卖给谁?”
陆兰兰听了这话,真的慌了:“不会吧?咱们市里那么多新开盘的房子,不让卖给外地人,卖给谁去?”
张晓在屋里清清楚楚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他忽然就想起来,张坚曾经说过,如果限制外地人买房,龙河市的房价有可能会被腰斩。
他顿时就躺不住了,如果房价被腰斩的话,他手里的那几套房子会让他这辈子都翻不过身来。
“我来就是和你商量的,咱们怎么办?是趁现在赶紧把房子卖掉,还是等等看?”胡东子对陆兰兰说。
陆兰兰还没有说话,从房间里出来的张晓就赶紧说:“那还等什么?有人肯买就赶紧卖掉吧,现在卖,还能赔得少些。”
陆兰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卖?发什么疯?你知道现在卖我们要赔多少钱吗?现在卖!现在卖的话,拿到手里的钱也就刚刚够还银行贷款的,我们自己的钱就全赔里面了。”
胡东子点点头:“是啊,现在卖损失太大了。可是,就怕房价继续下降啊。”
“不会的,”陆兰兰说得很快很果断:“龙河市的经济主要靠房地产推动着,怎么可能真正限制房价呢?”
胡东子连连摇头:“我心里真的没底,总感觉,这次危险了。你说咱们刚买完房那会儿,房价还略有上涨,都说五一节前后房价会有个小高峰,可现在怎么会下降了呢?”
她安慰胡东子:“你放心,我感觉,房价肯定还会涨起来,特别是地铁一动工,商品房的价格最起码能到四万。我们手里这种回迁房也稳过三万。”
听了她的话,胡东子表情更难看了:“没有地铁,如果有的话,也会在新机场附近,或者市区边上一点的地方,不会在正阳街的。”
这下陆兰兰有些急了:“怎么会没有地铁?不可能,你听谁说的?”
“总之,有没有都是小道消息,”胡东子说:“那会儿说有地铁,是听别人说的。这会儿说没有地铁,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们又不认识什么重要人物,怎么可能知道确切消息?我们只能寄希望政府打击炒房力度不大,不然,谁都没有办法。”
“其他人呢?炒房子的又不是我们自己,他们几个怎么说?”陆兰兰怎么也不肯相信房价会再降:“我是不甘心就这么赔钱卖掉房子的,人家炒房都能挣大钱,怎么我炒房国家就要出手打击?”
“都看着呢,都不甘心,毕竟房价不是头一回小幅度下降,每次小降后,差不多都有一次猛涨。”胡东子话虽然这么说可表情仍然不轻松。
陆兰兰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
可胡东子接着说:“不过这次我感觉,房价不会有上涨的可能了,我朋友说,他认识的不少炒房子的人,都着急出手房子呢。我们,该怎么办?”
张晓再也忍不住了:“兰兰,我们赶紧把房子卖掉吧,现在卖,赔的只是我们自己的钱,还能把贷款还上,可如果现在不卖,房价再降的话,我们拿什么还贷款呢?”
“胆小鬼!”陆兰兰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你怕个球啊!能有什么事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想卖,把你自己的卖了,到时候我们挣到钱了,别说现在没给你机会!”
张晓不敢说话了,他和陆兰兰总共买下六套房子,其中有两套是他的名字他贷的款。虽然房子是在他手里的,可没有陆兰兰的同意,他是绝对不敢自己做主卖掉的。
他缩缩头,眼巴巴的看着陆兰兰。
陆兰兰这里越想越生气,她一把拉过张晓,死命地往门外拽:“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张晓就这么穿着拖鞋被她丢在了门外,他抬起脚来,想狠狠地踢一脚门,以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可最终,他只无力地收回脚。
他不敢,不敢再去招惹陆兰兰了,他害怕陆兰兰会离开她,他知道,如果陆兰兰和他离婚了,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他顺着楼梯下了楼。
母亲家的门也紧闭着,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屋里有什么动静。
他不敢敲门,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开门的母亲,他便又回到楼梯口儿,在第一阶楼梯上,双手抱着膝,就这么呆呆地坐了下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腿都没有知觉了,他想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脚,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电话,手机里传出陆兰兰略带哭意的声音:“张晓,你去哪儿了?快回来,我爸爸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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