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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虎威大作,正在拼斗的学生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古副组长走进去,将麦克风的线接上,转身走进人群,从蔡新建的手中接过麦克风。
“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工作组和部里反应,你们必须承担责任!散会!”
古副组长将麦克风重重撂在桌上,转身便走,蔡新建这才回过神来,他毫无惧色的拿起麦克风:“广大革命师生们,我们不怕威胁,不怕牺牲,要革命的站过来,不革命的滚开!”
“古副组长必须向地质系全体师生检讨,他是如何坚持反动路线,镇压群众运动的!同学们,自从工作组进校后,倒行逆施,和修正主义分子站在一起,残酷打击革命群众!为此,我们坚决要求工作滚出学校!”
魏晓虹趁机带头高呼:“工作组!”
反对派师生大声叫道:“滚出去!”
“工作组!”
“滚出去!”
“走!我们向部里请愿!”蔡新建振臂高呼,带头向礼堂外走去。反对派准备很充分,各种旗帜横幅早就准备好了。
古副组长回到办公室,依旧怒不可遏,进门便把水杯给砸了。
“太猖狂了!太猖狂了!”
没等他平静下来,韩副书记也回来了,比他更狼狈,连衬衣的口子都被扯掉了,随后,到各系参加会议的工作组队员纷纷回来,最后,游组长和姜国瑞也狼狈归来。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反党行为!”游组长震怒了,建国以来,他参加了无数次运动,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发生,目无党纪国法!
“对!”古副组长立刻赞同:“必须打退他们的进攻,必须立刻向部里汇报
没等他说完,外面传来震天口号:
“工作组!”
“滚出去!”
“打倒工作组!”
“打倒工作组!”
“让高校长出来领导地院文革!”
“让高校长出来领导地院文革!”
韩副书记连忙走到窗前,楼外聚集了上千师生,他们高呼口号,包围了整栋办公楼,领头的便是被内定为右派学生头子,准备在运动结束后送北大荒劳动改造的邵成柱,邵成柱拿着个喇叭,领头高呼口号,上千师生举起拳头随着高呼。
“太放肆了!”古副组长大怒,挽袖准备下楼,游家舟连忙拦住他,他沉静的说:“这已经脱离了运动,这是反党行为,是右派分子对党发动的**裸的进攻!”
“我们必须向部里,向燕京市委,向中央汇报韩副书记提醒道。
游家舟点点头,没等他拿起电话,走廊上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古股组长开门看了看便赶紧将门关上,回头说:“他们冲上来了
游家舟大怒冲到走廊上去,冲向办公室的学生和保护他们的校卫队和积极分子正拼命的拦着他们,他们几乎是手挽手组成人墙,将井冈山派学生拦在后面,姜国瑞拼命在叫:“同学们!同学们!冲击工作组是违反党的政策的!”
“住手!”游家舟大吼一声,古副组长也叫道:“给老子住手!娘卖的!”
韩副书记也在边上呼吁同学们住手,渐渐的井冈山派师生停下来,游家舟走上前去,韩副书记一把拉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安抚为上!”
游家舟不动声色走上前大声说:“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我们可以向部里,向燕京市委,向中央转交!但你们这种冲击工作组的做法是非法的!也是错误的!”
钱江将手一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魏晓虹从后面挤出来,在钱江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钱江点点头,毫不示弱的走到游家舟面前:“我们要求下去,接受我们井冈山战斗队的声明和抗议!”
“行!”游家舟同样没有丝毫示弱,抬腿便走,钱江跟在他身后,古副组长身形一动,便要跟上去,韩副书记连忙拉住他,古副组长皱眉看着他,韩副书记微微摇头。
古股组长重重的低声骂了句:“操他妈的!”
韩副书记拉着他到办公室,古副组长到了办公室便再也忍不住:“妈的!老子流血拼命打天下,这帮小兔崽子想干什么!真要惹毛了我,老子吐吐了他!”
韩副书记不动声色的看着楼下,在办公大楼前,游家舟站在台阶上,邵成柱就在他面前,向他宣读井冈山的抗议信和要求。游家舟在上千人包围下,依旧稳住泰山,没有丝毫胆怯。
地质系的会议一散,楚眉就躲开了,她匆忙赶向钢院,出了地质楼时,她看见邓军正拿把大扫帚打扫清洁,楚眉在她身边稍稍停顿下才低低叹口气离开了。
邓军漠然的看着楚眉的背影,到现在,虽然心里还有些芥蒂,可对楚眉的仇恨已经淡了,这些年孜孜不倦的读书,特别是在包德茂指点下,她已经懂了很多,她为她当初的狂热感到幼稚和羞愧,在她看来,现在这些学生和当年的她一样,幼稚且无知。
学校大字报一起,她便被贴了大字报,大字报是她下铺的同学贴的,揭发她在日记中攻击党,其实那不是她的日记而是读书笔记,楚明秋给她打了招呼了,便将她所有可能犯忌的东西全收起来了,可读书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写读书笔记也成了她的本能,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憋了两个月,她又买了个笔记本,边看边将心得体会写下来,没成想,下铺的同学偷看了她的读书笔记,成了她揭发的材料。
系里因此开了她两次批判会,她在会也解释了她的读书笔记上的内容,也顺应潮流,痛说了一番革命家史,讲到她的亲生父亲被土匪杀害,党和组织上送她到地院来念书,她对党和**的感情,但她依旧没有过关,工作组命令她在群众监督下劳动改造,每天打扫地质楼一二楼和楼前的场地,这地质楼是去年新建的,非常漂亮和新式的一栋教学楼,地质勘探系主要集中在这上课,所以师生们多称其为地质楼。
哨声响起,邓军抬头看,是系里指定的监督他们劳动的系党办主任,这位党办主任三十多岁,姓高,名叫高群,是山东人,曾经参军,在部队立过功,是部队保送到地院学习的,毕业后便留校。
“集合!”高群带有明显军人腔调喝道,对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和腔调曾经让邓军不明白,这是高等学府,怎么还脱不了那种腔调,可后来才明白,他是刻意保留的。
在地质楼附近打扫清洁的都是地质系的老师学生,这些老师学生分两类,一类是五七年的摘帽右派,另外一类是学校最近揪出来的黑权威,在邓军看来,这些黑权威都是地质系最优秀的教授,没了他们,地质系的天要塌七成。
随着哨子声,连忙从各处跑来,迅速站好队,高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今天学校比较乱,有些人在反工作组,哼,”他的鼻孔发出轻蔑声,声调更加冰冷:“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在暗暗高兴,”说到这里,他猛然提高声调:“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改造,不要做梦!任何反党分子都没有好下场!你们要老老实实!在劳动中改造思想!下面我宣布几条纪律,第一,不准外出,如果必须外出,必须请假说明原因!第二,在校内必须老老实实的改造,不准乱说乱动,不准串联!第三,每周交一份思想汇报;第四,必须随叫随到。听清楚了吗?!”
“是!”
“解散!”
老右派们提着扫帚分散开来,站在楚眉身边的是地质系的副教授罗喻文,罗教授四十多岁,看上去想六十多,他也是五七年被打成右派的,同样是侥幸从北大荒回来,在北大荒的几年中,他妻子与他离婚,带着孩子单独过去了,从北大荒回来后,他也没再结婚,至今一个人单独住在筒子楼的一角。
老右派们沉默的提着扫帚走向各自的领地,罗教授走了几步,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邓军迟疑下过去:“罗老师,要紧吗,要不要去医务所看看
罗教授痛苦的摆摆手,邓军扶着他坐到台阶上:“您先休息下,我替您扫
“别.咳咳咳”罗教授依旧咳嗽着,冲着邓军连连摆手:“别,.咳咳咳,我,咳咳咳,自己,咳,咳,我自己来
吐出一口痰后,罗教授似乎舒服点了,他挣扎着站起来,邓军跑到高群面前:“高同志,罗老师病了高群看着她,邓军迟疑下说:“要不,我替他打扫了
“你替他打扫?”高群打量下她,稍稍皱眉:“他是什么病?别不是装病吧,就这点活,就病了?”
这种嘴脸在北大荒见得太多,邓军强压心中厌恶:“他咳得厉害,最好送他去医院检查下,我看他痰里好像有血丝,要不到校医务所去检查下,看看是不是肺结核,高同志,这可是传染病,我们倒没什么,要是传染到您身上,那可糟了
高群一惊看看罗教授,罗教授挣扎着站起来:“我,我没,咳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吐出口痰才又说:“我没事,我去,别麻烦了
“行了高群退后两步,厌恶的说:“有病就别撑了,去校医务所看看,别传染给别人,邓军,他的区域归你了
说完之后,高群转身便走,罗教授还要拒绝,邓军连忙过去扶着他坐下:“这要不了多久,我的那块已经完了,你那也剩不了多少,我去吧
邓军毕竟要年青很多,罗教授歇息了会,看着邓军孤寂的背影,感到有写过意不去,提着扫帚又过来了,邓军也没说什么,俩人很快将这块打扫干净了。
“我送您去医务室吧邓军提着扫帚说,罗教授边咳边摆手:“我还有厕所没打扫呢
“还是我来吧,您那身子骨,还是多歇歇,这没有好身体,这运动那关可过不去邓军低声说。
“还要怎样?”罗教授愕然看着她,邓军苦涩的说:“咱们就是靶子,不管他们那派上台,我们都是受批判,这事不过刚刚开始
“啊,你怎么知道?”罗教授惊疑不定,睁大眼睛看着邓军。
邓军低声说:“他们争斗激烈,不管谁胜谁败,都有一批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胜利者要清算,我们就要陪斩,所以,罗教授,您得赶紧把身体调养好,否则,批判帮助会,您那身子骨顶得住?”
罗教授倒吸口凉气,想想看,邓军说得不错,现在他们是内讧,不管谁上台,他们都逃不了陪斩的命运,罗教授想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叹口气。
苦难,对他们而言,依旧;光明,还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
罗教授没有再争了,邓军又去将男厕所打扫了,出来时,罗教授依旧坐在石阶上。
“您怎么还在这?还不快去医务所
“嗯罗教授低沉的应了声,目光浑浊而无助的望着空旷的校园,学生们都去办公楼了,支持的反对的,都去了,地质楼这里空荡荡的,就剩下孤寂的扫地声。
邓军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正常,她轻轻叹口气,坐到他身边:“在北大荒时,我全身浮肿,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肯定无法活着回来了,可最后,我活下来了,还完成了学业,要不了多久便能参加工作,实现我走遍祖国大江南北的愿望,老师,有些时候,看上过去过不去的坎,可事后再看,那有什么呢?”
说到这里,邓军笑了笑:“老师,大幕才刚刚拉开,难道您不想看看,最后是谁来谢幕
“不管谁谢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罗教授苦涩无助的站起来,邓军连忙扶着他:“老师,您看过沙家浜吗,那不是有句唱词,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嘿嘿,要不了多久,咱们的队伍便会扩大,我们的工作量便会越来越轻
罗教授终于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不过精神头却稍微好了些,邓军陪着他慢慢朝医务室走去,校医务室就在实验楼的边上,要穿过操场,从湖边绕过去,这一路上人迹稀少,多数人都跑去办公楼了,偶尔两个学生不慌不忙的从边上经过,从他们的神情中便能看出是逍遥派。
到了医务室,给他们检查的正是当初送邓军到医院去的周医生,医务室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就剩下他还在坚守阵地,那都不去。
“他的情况不好,体温有点高,肺部有杂音,我怀疑是肺结核早期症状,邓军,你还是送他上医院检查下吧周医生叹口气,医务室的条件很简单,没有检测设备,最多也就验验血。
邓军迟疑下点头,然后说:“刚才,我们系的高同志说了,我们要出校必须请假,您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或出个证明,我好去请假
周医生没说什么,给她开了证明,他也是摘帽右派,只是,他是校医务室医疗水平最高的医生,所以才没被派去打扫卫生,不过,工作组也说了,让他在医务室接受群众监督劳动,平时给师生看病,没病人时,负责打扫医务室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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