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完颜氏作态,可是再和气不过的了。
大格格是十四爷头一个孩子,完颜氏似是个喜欢孩子的,还抱了抱大格格,赏了大格格一个赤金锁,一套稍大些孩子用的珠花头面。
训诫的话也不多说,便只是和和气气的点了些规矩出来,叫姐妹们一道而好好伺候主子爷就是了,末了才提及侧福晋,问侧福晋怎么不来。
伊格格算是格格里资历最深的,福晋问话,她自是要先出声答了去。
“姐姐有所不知,侧福晋眼下还尚在禁足之中,没爷的话她是不能踏出院子一步的,侧福晋自年前便拘着了,眼下已然有半年的工夫了,妾身同妹妹们也不知觉罗眼下如何了。”
完颜氏一听这个,面上露出些急躁来,竟都拘了人半年了,便是由天大的错儿这般将人拘着也是要将人拘坏了,这样吧,先不管觉罗妹妹犯了什么错,今儿好歹叫我见见先,若是妹妹知道错了,爷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想来也能原谅妹妹一回。”
“云姑姑,你去将侧福晋请来吧。”
这三言两语的还未说完,完颜氏便打定主意将舒舒觉罗氏给放出来了。
伊格格和鑫月几个不知福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且面面相觑着,不过完颜氏能对她们有这么多了解,想来也不是没叫人打听过舒舒觉罗氏的事儿,舒舒觉罗氏放肆,怕不是完颜氏还存着折腾人的心思。
毕竟完颜氏刚入府,除了立德还得立威,完颜氏在她们面前儿是和善尽了的,对着舒舒觉罗氏可就不一定了。
总归这位才是这府上的女主子,她下定决心的事儿岂能是伊格格几个能劝动的,倒也不怕舒舒觉罗氏再不服惹事儿,舒舒觉罗氏再大也大不过完颜氏去,且叫这二人闹去吧,上头闹得越厉害,她们下头这些不打紧的人就越能过了舒心日子呢。
云姑姑听令,这便带着人去侧福晋的院子里。
门口还有两个婆子把守呢,起先还不愿放人,后来一听是嫡福晋要见了舒舒觉罗氏,这才紧忙笑脸迎人给足了颜面去。
趁着婆子开锁开门的工夫,云姑姑顺势问了两句。
“不知平日里侧福晋都做什么,拘了这么久了下头人又伺候得如何?可没怠慢吧,毕竟是府上的主子呢。”
问来问去的,云姑姑到底问的还是十四爷对舒舒觉罗氏什么态度,些个浅显的消息好打听,可一些深的消息她们可就没那本事了。
说来这拘着人也并非只是因错而拘,完颜府上的后院儿也不太平。
早些年里,她们老爷以前还借着罚将自己的爱妾送去庄子上呢,太太原以为她这是将那贱婢给挤走了的,谁道后来自家老爷常借着公事不着家,她这才发现自家老爷竟是同那贱婢在外头快活呢,庶子都有了两个了,这还得了,太太忙又大度地将人请了回来,这才将那贱婢牢牢地捏在了手心儿里。
有这一出,她可替自家福晋警醒着呢,着舒舒觉罗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得拉出来瞧瞧才放心,若是真不受十四爷待见,再叫人拘着就是了,可若是十四爷有意护着舒舒觉罗氏,叫人避着人可就不成了,毕竟那三位格格也不是什么乖顺的呢。
那婆子岂能知道云姑姑怎么想的,只道一句嫡福晋心善,这才紧忙回了话去。
“回姑姑的话,侧福晋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多是在屋里躺着歇着,这些天倒是常在院子里转悠着,侧福晋规矩多,也不叫奴婢们近身,其实要说侧福晋具体做什么奴婢们也不甚清楚,不过伺候可没怠慢了,只是侧福晋的娘家颇关切,奴婢们只是送进去吃穿用度,旁的皆有侧福晋的娘家奴才们管着呢。”
得了婆子这话,云姑姑心中便明了了,这位别看一直拘着,可待遇上是没亏半分呢,只是也不知是十四爷不管还是纵容着,竟许侧福晋娘家的奴才们如此往来伺候,到底如何情形,到底还是得她看看才能知道。
很快,那婆子便将大门打开请云姑姑进去了,入眼便是院子里的翠色,侧福晋住的院子不差,花卉也长得好,瞧着各处郁郁葱葱的,过了一道月亮门,这才见正房和左右厢房,门口候着一小丫头,见了她们来面上当即便是警惕,上前就问。
“这儿可是侧福晋的院子,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乱闯!”
好嘛,明面上拘着人的,可私底下人家却是乐得清静,连进都不许了的。
云姑姑捏着架子,只管摆出来嫡福晋跟前儿奴才的谱来。
“老奴奉嫡福晋的令来瞧瞧侧福晋,侧福晋何在?”
云姑姑话音刚落,还不等那丫头回话,便见门帘被人掀开,从里头出来个个头高挑的美妇人来,头上只是用簪子挽着,身上也穿得随意,然观那气度想来是侧福晋无疑了。
云姑姑扫视着人,视线停留在人撑着腰的手臂上,进而又瞧见人隆起的肚皮。
隆起的肚皮?!
舒舒觉罗氏竟少说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云姑姑心神一晃,怎么都没料到侧福晋竟有孕了,原只知道府上有了大格格,眼下塔拉格格有孕了,这孩子有都有了,福晋总不能再害了人去,可接下来福晋都打算好了的,只要她的嫡子未出生,府上就不要再有了孩子了。
谁道侧福晋竟也有孕了,十四爷真真的好算计,真真的会心疼人,说是拘侧福晋半年了,这半年尽叫人安心养胎了,明面上瞧着像是在乎塔拉格格的,谁道在乎的竟是这位呢!
此番作态是防谁呢,还不是防着她们嫡福晋!
一时间云姑姑可是心思百转,更是恼怒非常,心中尽是替自家主子不值,她们主子才将将十四啊,何至于叫十四爷这样防备着,这以后的日子又要如何过?
“不知嫡福晋见妾身作甚?妾身眼下还受罚着呢,没十四爷的吩咐妾身不敢出门半步。”
舒舒觉罗氏说起这话时心里还含着气,言语不对付是对着十四爷的,可这话落在云姑姑耳中可就不同了,倒像是舒舒觉罗氏借着十四爷不给嫡福晋脸面呢。
云姑姑含着恼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直道了一句:“请吧。”
舒舒觉罗氏见之无趣,也不叫人为她打扮,就这么跟着云姑姑去见了嫡福晋去,边走还边护着自个儿的肚子,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呢,她忍了半年了眼下总算是能翻身,看好戏了。
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到了六个月,可没辜负她的期待。
舒舒觉罗氏抚着大肚子走了一路,也收获了一路惊讶侧目,且不等她见了嫡福晋,嫡福晋这会子便已经知道舒舒觉罗氏有孕的事儿了。
她倒也是惊讶,然到底是个坐得住的人,面上不显山水,甚是还含着怜悯看了塔拉格格一眼去,外头都说塔拉格格如何受十四爷的宠呢,一个格格这样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可眼下再瞧着,塔拉格格竟是十四爷给侧福晋立起来的靶子,有孕还这样简单,真真叫人可怜。
思量间,舒舒觉罗氏便到了,她信步上前,也不规矩,连屈膝福身都吝啬,就这么站着朝完颜氏招呼一声儿。
“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妾身有孕不便见礼,还请姐姐原谅则个,待妾身身子轻了再好好同姐姐见礼去。”
就这说话的工夫,一旁的伊格格同鑫月已然不知交换了多少眼神儿了,她们是真真不知道舒舒觉罗氏有孕的事儿,舒舒觉罗氏没怎么叫过府医,规矩上亦没变,先前她们二人还管过府上的事儿呢,即便如此也没听说半点儿侧福晋有孕的消息传来。
瞧这肚子,只怕月份不浅了,想想多半还是舒舒觉罗氏逾矩的产物,且不知等十四爷回府知道了,心里又如何想,多半是气恼至极吧。
侧福晋此番瞒着消息,若说最防备谁,还得是防备着十四爷,虽是虎毒不食子,可毕竟十四爷是真真厌恶舒舒觉罗氏极了的,这孩子还来的不光彩,十四爷定然不待见这孩子降世,可眼下舒舒觉罗氏都怀身这样久了,就是不想要也得要了。
一时间屋里众人心思各异,鑫月小心翼翼觑着完颜氏的脸色,只觉这位怕是也心里不舒服着,明明这位还这样小的年纪呢,刚入府还没享受了嫡福晋的高高在上,谁道府上一个个不是有孕就是有孩子了,尽不能得罪,心里只怕憋屈的厉害。
不过嫡福晋不愧是嫡福晋,到底是高门里出来的格格,那明面上的气度着实不差,这会子惊讶罢便冷静了下来,紧忙着人唤了府医给舒舒觉罗氏诊脉。
“竟没听说觉罗妹妹也有孕了,如此怎还再日日这样拘着,我虽是年纪小,也无这方面的经验,可以前曾听身边儿的嬷嬷说过,坏身子的人不能总拘着屋里歇着,越是月份大了越是要出来走动走动,如此生产时才轻松些。”
“觉罗妹妹年岁也不算大,可不能怕辛苦不顾以后才是,若是孩子不妥,妹妹生产时也是要吃苦的。”
这话明面上是关切,可叫人听着就不是那回事儿了,尤其是听在舒舒觉罗氏的耳中,好似是完颜氏咒她的孩子不好一般。
不过眼下好不容易出来了,也没得同福晋作对的理儿,舒舒觉罗氏面上不显,只管坐下来谢了福晋关切。
“多谢姐姐关怀,说来我身子素来妥帖,先前在院子里倒也没少走动,叫府医瞧瞧也好,成日被拘着,我也不好总劳烦下头人,毕竟咱们爷还恼着我呢,我怎好再给爷添了乱子。”
舒舒觉罗氏说的真话,然在场的除了三位格格信,福晋和福晋身边儿的奴才们是一个都不信的,且有寒暄了两句便是,就静等着府医来,看看府医是如何说的。
说来完颜氏也不是个容不下人的人,可舒舒觉罗氏此番着实叫她不喜,她头回这么盼着舒舒觉罗氏的孩子有事儿,想来此番只有舒舒觉罗氏的孩子不好,不能平安诞下,她心里这才能平了气。
不然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完颜氏琢磨着,亦是听云姑姑想到一处去了,只觉得这是十四爷防备她呢。
她是年节里由万岁爷指的婚,舒舒觉罗氏也差不多是那时候被拘着的,如此可不就防着她,还说什么厌了舒舒觉罗氏,十四爷嘴里怕是也没个实话的。
思及此,完颜氏心中止不住的失望,她这才新婚,正是同十四爷亲近的时候,心中也期盼着能同十四爷好,谁道一入府十四爷便送给她这份大礼,只怕十四爷压根儿就不盼着她入府,倒不如直接为侧福晋请封来的痛快,也省得害她一辈子受着憋屈气了!
越想越恼,完颜氏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保持平静,好在府医来了,她心里又有了盼头,这才暂抛开些情绪,只看府医如何诊脉。
府医的惊讶一点儿不比众人少,且细细诊了脉,同时又细想侧福晋的事儿,便大概知道为何自翻了年,侧福晋便不要他过去请平安脉了,原是瞒着一遭呢。
“回主子们的话,眼下侧福晋已然有六个多月的身子了,孩子稳妥,侧福晋身子也不差,之后便注意着吃食就是了,小主子之后正是长肉的时候,若养得太大了,届时生产时也艰难。”
府医如此嘱咐两句便罢,也不多言,且看侧福晋的身子,多半是由懂医理的人时常给侧福晋调养着,不然侧福晋不会拘了半年了,一点儿苦没吃,心里一点儿郁结也无,孩子更是康健得不能再康健。
舒舒觉罗氏应了声儿便罢,也不再开口,就笑看福晋的反应去。
完颜氏能说什么,只是悄悄掐了掐手心子便罢,又撑着笑脸儿赏了人去,十四爷后院儿的女眷有孕是好事,她便是再不高兴也得替十四爷高兴着关切着呢。
末了赏罢,完颜氏也没心情留人说话了,只管打发下头的女眷各回各处。
伊格格抱着大格格依旧是同鑫月走在一处,待二人回去关起门来了,这才叹着道:“以后这府上可热闹了,若舒舒觉罗氏再一举得男,怕是连福晋都不好明着压她,届时倒霉的还是咱们。”
鑫月点头,面上亦是凝重,原她们不将侧福晋的跋扈放在心上,就是因为侧福晋没有子嗣,因十四爷不满,也多半不会允她早早有了子嗣去,谁道侧福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憋了半年弄出这般惊天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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