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越三老爷这个人吧,除了风流好色外,倒是也没什么别的恶行。且人家还讲究个风度,凡事欢好女子,都还要个你情我愿。就他的后院里,妻妾通房,比靖国公和二老爷的加起来还要多。
越三倒是不觉得瘦马出身的春柳姑娘就肮脏到不能提了,毕竟如今他三老爷的真爱也是楼子里头出来的淸倌儿花魁哪。那些女子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不是?
这女子,何苦如此为难女子啊?
深深觉得这世间人多刻薄,竟容不下那等可怜的柔弱女子。三老爷叹息一声,没顶撞白老太太,坐在一旁老神在在,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外室那里。
这边儿白老太太也不顾的越兰还在,指着三太太便是一通数落。三太太委屈得不行,又觉得老太太当着人不给自己体面,心里边儿更是窝火。偏生,白芙儿一面替老太太揉着心口,一面还要卖弄一下自己的聪慧与善解人意,只劝道,“老祖宗也不要过于怪罪三表婶。若叫我说,这事情里可是透着古怪呢。且不说别的,春柳在外书房里待了一夜,便是……”
她的脸红了一红,“孤男寡女的,春柳生得又好,又会说话,二表叔若是真的存了送她去衙门的心思,还用得着二表婶出面吗?恐怕一早就送了呢。既然早上起来没有发作她,那依我的一点儿想头,大概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了呢。或许正是这个,二表婶才不能容下春柳。二表婶一贯聪明和善,最是看重名声了。便是处置了春柳,可事后还得捏着鼻子认下了她。索性,送到衙门里去,随便编个什么罪名,可不就是一劳永逸了么?”
白老太太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宁氏那个女人,惯来就会装模作样的。譬如从前,她一样给儿子塞丫头,大儿子从不说什么,郡主倒是会闹腾,次次把府里闹得人仰马翻。说实话,虽然也有人暗地里说她做长辈的不停地把丫头们往儿子床上送,着实是不大地道。可相比之下,数说昭华郡主彪悍强势的却是更多。
倒是宁氏,还没进门,就被那个下贱胚子捧在了手心里头。为了能娶她,她的长子,当时已经承袭了国公爵位的长子,竟然好几次亲自去了宁府,被人拿腔拿调多时,还是看在庶子中了殿试后才勉强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的。
等进了门,宁氏更是张狂了。数次将身边调教好的丫鬟给庶子,结果是这宁氏一边柔声和自己讲道理,一边带了丫鬟出去就地发卖。弄到了后来,她再提起给二老爷人,那些个丫鬟自己就先往后缩。
想起了这些,白老太太恨得牙根儿痒!
要不是庶子太窝囊,被个女人拿捏住了,她何至于如今无法掌控二房!
越想越是觉得这白芙儿说的实在是对,白老太太不禁怪罪地看着三太太,嗔怒:“你也是的,怎么就看着她把人送了应天府?你还不如芙儿看的明白!”
三太太张了张嘴,觉得更是委屈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两位嫂子,哪个我能得罪得起?”三太太擦了擦眼角,趁着帕子遮挡的空隙狠狠瞪了一眼白芙儿,“当时二嫂那个架势,恨不能连我一块儿打了呢。我还上赶着去找打耳光不成?”
白芙儿款款地扶着老太太坐直,才浅笑:“这也是为难,二表婶确实很是有手段的。三表婶纯良,哪儿是她的对手呢?现下啊我只怕,春柳的出身,会被她传出去。那样的话,可是对老祖宗您大为不好了。”
“那依你说怎么办?”白老太太如今深信白芙儿,连忙问道。
白芙儿抿嘴一笑,“不如先下手为强?”
三老爷三太太夫妻俩都忍不住皱起了眉,看着白芙儿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荣华轩里白芙儿出着不知道是好还是馊的主意,越洹和如意已经回到了长青园。
此时暑热已经消退了些,正是一轮明月挂在当空,周遭却是有不少的浓云,因此比起白天来,倒是闷了许多。
如意洗漱过,就只穿着轻薄的寝衣坐在了外头的躺椅上。躺椅上铺着一层细细的雪竹编成的簟席上。雪竹乃是极为名贵的,用雪竹编成的席子光洁如玉,躺在上面更是有着丝丝的凉意,夏日的时候躺卧在上面舒适极了。更妙的是,雪竹本身还可以驱蚊虫。如意本是个爱被蚊虫咬的,从前每到了夏天,锦儿和绣儿都格外用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叫如意被咬得满身包。这回倒是好,再也不怕这个了。
只是,雪竹生长十分缓慢,雪竹席也是难得的贡品。宫里才那么几件,如意身下这个,还是上次越洹看她手臂和大腿上被咬了两个包后,进宫去扛了回来的。
她蜷在席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只菱花纨扇,旁边还摆着一只翡翠碗,里头装着刚刚从冰水里灞过的新鲜果子。
不多时,越洹也洗漱完毕走了出来。
“相公。”如意示意越洹坐到自己身边来,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今天二婶说起她父亲的时候,老太太的气焰立刻就消了呢?”
白老太太身份高,正经的一品诰命。又仗着人岁数大了,很有几分不讲道理的。有理搅三分,没理三分搅。这么个糊涂的老太太,怎么就怕宁大人呢?
越洹伸手,将她披散在肩头的一缕秀发执起来,放在鼻端嗅了嗅,便觉一股花香,清清爽爽的,半点不甜腻。
“用了什么头油?”
如意无语,从他手里抢回头发,“大热天的谁用什么头油呢?油乎乎的,跟被扣了一盆面汤似的。相公,快告诉什么缘故么!”
越洹把她两只作乱的手按住,无奈地说道:“不是宁大人,是二婶的兄弟。”
宁家是书香世家没错,二太太的父亲和两个兄弟也确实都走了清流之路。然而,人家可不是光会苦读诗书的书呆子,不说武艺出众,起码拳脚是有的。
原先二太太刚进门的时候,白老太太是各种不满的。按照这位老太太的想法,是很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二老爷的。一来二老爷是庶出,总归隔了一层肚皮,白老太太生怕掌控不住。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庶子前程确实有,侄女嫁给他也不算辱没。谁能想到,人家二老爷不声不响地,看中了座师家里的千金呢?
期望落空,老太太自然就看着二太太不顺眼。这年头婆婆想要磋磨儿媳妇,那真是有的是手段。光是一个理由,立规矩,就能叫当媳妇的有苦说不出。二太太在娘家时候也是娇养长大,被白老太太磋磨了一些天,忍着气没说。白老太太蹬鼻子上脸,又提出给二老爷几个通房,一口气就要给四个。这下,可是把二太太惹怒了。头半晌立规矩,被老太太指使得团团转,转眼就晕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白老太太傻眼了。
宁家是讲道理的人家,不好与个老寡妇争长论短。于是,宁家兄弟二人,堵着三老爷就揍。见一次揍一次,揍得三老爷一张俊脸上青青紫紫,门都不敢出了。宁家大哥十分光棍地表示,越家欺负我妹妹,我就揍越三,扯平了。
白老太太怒的不行,要找宁家说理,被靖国公压下了。本就没理,还讲什么去?靖国公府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在清流里十分被人鄙薄,他叫弟弟与宁家结亲,无非就是看中了宁老大人在文人中的地位。结果还被亲妈给一手破坏了。
无奈之下,就算是为了心爱的小儿子,白老太太也只得偃旗息鼓。这么多年,二太太一提起宁家,老太太就想到了当年小儿子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心有余悸呀。
如意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啊!
“有时间,真想认识认识宁大人哪。”她啧啧赞道,“能教养出二婶兄妹的人,肯定有趣!”
越洹捏着她的脸转过来,木着脸,“宁大人今年六十多岁了。”
如意的水杏大眼眨啊眨。
她这副无辜至极的样子,叫越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额头抵住了她,“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想别的男人。”
“我爹也不行么?”
越洹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记住荥阳侯的脸。隐约记得,是个长相不错,眼里时时刻刻都露出算计的人。
“不行。”负心薄幸的男人,就算是亲爹,又有什么好想的?
如意嘟哝了一声,越洹没听见,“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相公你要不要吃果子?”如意端起果子送到了越洹面前。
这生硬地扯开话题,也是叫越洹觉得有些无语了。
如意本来以为,白老太太那么怕宁家,这春柳引发的粉色事件,也就这么过去了。谁能想到,没两天,整个京城里突然就都传出了二太太善妒的话来。当然,里头缘由没有多说,然而熟悉的人都知道,越二确实多年来唯有二太太一个女人,这里头是不是真有什么不能说不好说的原因呢?
联想到二太太的家世,许多人就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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