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院。
卫聘仪坐在椅子上翻查府中账务。
身旁的庄姑姑看着高兴地说:
“王妃,您近来身体大好了,望着人也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
卫聘仪心道那还是我女儿医术超群,将我妙手回春。
此刻也不能向庄姑姑明讲,就转移了话题:
“这账本是谁做的,府里可是请了新的账房,当真简洁明了,当赏,好好地赏,重重地赏。”
“以后,所有的账目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庄姑姑欠身道:
“这帐啊,是郡马做的,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呢。郡主真是慧眼如炬,郡马当真是管家的好手。”
“郡马?他还有这等能力……”
卫聘仪看了眼账本,
“纵然做帐能力不一般,可管家也终究不是做做帐就可以的。”
“王府里人事复杂,每日事物繁杂琐碎,真要管好,便需非同一般的手腕能力。”
“他一个外来人,郡马的身份也不当不正的,府里那些人精们哪里会服他。”
庄姑姑讶然道:
“即是如此,王妃为何还放权让郡马管家?”
卫聘仪叹口气:
“你也是当母亲的,当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女打算的。”
“我那猴儿,平时看着乖乖巧巧,做的事情无一不是离经叛道,处处异想天开的。”
“我若是拦了她,她回头必得恼我,不如让她闹一闹,碰一碰壁。”
庄姑姑想了想,说道:
“王妃,奴婢的看法倒是不一样。郡主看着胡闹,其实精明得很哩。她所选的郡马,身世是差点,但绝对是人中龙凤,以后入朝为官,必定是王爷左膀右臂。”
“再则,郡主万金贵体,嫁人总归受屈,不如娶个郡马养在跟前。”
卫聘仪顿了顿,一双略带鱼尾纹的妙目威严扫向庄姑姑。
庄姑姑心头一跳,立刻福身,
“是奴婢多嘴。”
卫聘仪摇摇手,
“我倒并非怪你,只是你向来眼光高,连那陆尚书的儿子都未曾放在眼里,却对郡马赞誉极高,让我有些意外。”
庄姑姑低头道:
“陆家那位,精明有余,忠厚不足,比之郡马,差得远了……王妃,郡马受屈,于郡主也并非好事,您看……”
“行了行了,你去看看,别叫他们闹得太凶失了体统。”
“是,奴婢这就去!奴婢代郡马谢过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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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墨渊扫向全场,神态温和谦卑,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初出茅庐、又软弱,又好欺负的少年。
他温言说:
“诸位都是我的前辈,我一个后进,托了郡主的福,才能在诸位面前露个脸,不敢说以后能带领着大家做出什么大事,只求本本分分地做好郡主交付我的分内事。”
“今日我提灯上马,许多事情还不熟悉,当下便想向各位讨教讨教,大家尽可畅所欲言。”
“不过我有言在先,若过了今天,诸位若是对我安排的事务懒惰推诿或是应而不做,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即便是说着狠话,南墨渊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面上还带着笑容。
夏如凰便有些担心他吃亏。
府里能做到管事的,无一不是人精老油条,可别欺负了他去。
现在,她俨然已经将前世那个征伐天下、令众生闻之瑟瑟发抖的魔国之主。
毕竟那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这个温和带笑的少年,才是真真实实的眼前人!
她心里做好决定,要是这些人里有些胡搅蛮缠,做些给脸不要脸的事,就别怪她下场给郡马撑腰。
果不其然,在南墨渊语毕之后,一些得到三姨娘授意的管事们就眼神交接着,
他们欺南墨渊年少,就是要在他面前闹起来,最好闹到王妃那里去,重重地丢了他的脸。
库管杨泰安就站出来,歪身歪脑地行个礼,显然没有把郡马放在眼里,
“既然郡马要我们说,那我可就说了。管理内库可不简单,里面一应物品,都需知它们由来,它们的价值,字画、酒水、珠宝、药材、瓷器、木雕……样样都需妥当的保养之法,郡马可知几分?”
杨泰安一出口,就有几个人嗤笑起来。
什么郡马不郡马,等王爷回来,总归是扫地出门的结果,何须给他面子!
其他人也心知肚明,这是杨泰安故意为难郡马呢,内库各样宝物都有专人打理,哪里需要懂什么保养的知识?
三姨娘她懂吗,还不是一样管了家。
但眼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便在一旁看热闹。
南墨渊笑道:
“杨库管说得不错。”
杨泰安便在一旁洋洋得意,等着南墨渊出丑。
但南墨渊又淡淡道:
“我倒是正好略懂些器物保养之法。”
若是那心好的,至此便顺着台阶下了,奈何杨泰安一心想拿捏南墨渊,要他当众下不来台,就高声道:
“那好,我这就去叫了孙师傅来,他是保养器物的大家,就让他来同郡马探讨探讨。”
夏如凰当即就想驳回,却被南墨渊勾起袖子,轻轻扯扯。
她便以扇遮脸,轻声道:
“郡马,那位孙师傅名满王城,是王府好不容易请回的大家,你真要同他比啊。”
扇子遮挡下,形成一片私密空间,南墨渊受用得很。
“郡主信我。”
行吧,信就信。
很快,一个清瘦的老人就被请过来。
他也不跟人见礼,即便是杨泰安过来对他点头哈腰,也拂袖冷哼,丝毫不给面子。
但众管事包括总管见了他都神色尊敬,盖因他是个有真本事的。
“杨库管,今日我过来,不是为你,更不是为三姨娘,而是不想库内器物遭遇不明之主而蒙尘。”
杨泰安神色尴尬,只有连连赔笑。
老人这才对夏如凰和南墨渊拱拱手,直言道:
“郡马,老朽也本非与你为难,你若不懂器物存放保养,便可将管理内库工作交给老朽,不要试图插手。”
老人说得十分不客气,但南墨渊丝毫不生气,
“孙师傅,内库器物由你保养,多年来光洁如新,不减华彩,你当首功。”
孙师傅有些讶异,他听人说郡马为人狂傲无能,十分贪婪,才答应过来,不过见面,却觉他和传言不符。
他有心放水,
“郡马便同老朽说说玉器该如何保养罢。”
贵人们常佩玉,玉器保养相对简单,稍微用心些,便能掌握。
南墨渊对孙师傅的心思洞若秋毫,笑道:
“多谢老丈。玉器保养,有三忌四怕。”
“一忌油,二忌腥,三忌污秽。”
“一怕冰,二怕火,三怕姜水,四怕惊气。”
孙师傅本不指望南墨渊说出什么,但他的回答显然超出预期,便一改冰冷神色,认真探讨起来。
“郡马所言有些道理,但有两点老朽不赞同。玉器固然忌腥忌秽,但以上好的油脂擦拭,不正使它润泽油亮么?”
“再有,姜水可使其去除腥臭,为何又怕姜水,郡马能指教一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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