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一过，京城里喜事连连。三皇子五皇子先后娶妻，锣鼓喧天，整个京城从未如此热闹过。人人津津乐道，两位皇子妃的嫁妆价值连城，一抬抬的嫁妆从人们眼前经过，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娴宁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坐在屋里。采薇进屋来，本以为会看见娴宁不快，谁知娴宁只侧卧在床上，拿着书在看。
见采薇来了，娴宁漫不经心道：“你回来了？”
采薇脸上堆笑，悄声道：“三殿下叫小姐别急呢。他虽娶了正妃和侧妃，可那都是不得已。等这阵子热闹过去了，三殿下会来府上提亲。”
娴宁这才有了些笑意，又问：“九妹妹在做什么呢？”
采薇却有些不好说。她方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瞧见婉初那边热热闹闹地在过嫁妆，人人都过去凑热闹。
再看娴宁这边，除了自己，谁还在娴宁这边守着？
婉初的屋子里堆的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喜物。院子里也放了十来个红木箱子。各色吉祥物件都放在最上层，十分显眼。
婉初坐在屋里做针线，十来个丫鬟围着她说笑：“九小姐一进府，奴婢们就看出来您是个有大造化的。”“是啊是啊，以前以为大姑奶奶就已经是拔尖的了，谁能想到，咱们府上能出个王妃呢！”
婉初笑而不语，任由丫鬟们叽叽喳喳。
周妈妈刚走到屋外，就听见丫鬟们的话，心里头和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九小姐。”
听见周妈妈的声音，丫鬟们一扭头，却见周妈妈脸色不愉，几个丫鬟顿时也不敢再说，屏气退下了。
婉初站起身来，温和客气地请周妈妈进屋。
当年大小姐出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婚前淑宁虽然欢喜，可仍然紧张得很。怎么九小姐却还和往常一样。
明明平日里是个怯懦胆小的，今日看，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周妈妈不由得收起轻慢之心：“九小姐，大太太叫你过去。”
婉初听了这话，放下绣棚，跟着周妈妈去了大太太屋里。
一进屋，大太太就屏退了众人。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婉初，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十分生硬道：“来了？坐吧。”
见婉初从容地坐下，大太太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活。
往日里都是一副胆小慎微的模样，如今马上要做皇家媳妇了，倒是长了胆子了。
大太太不知从哪里起的无名之火，道：“虽说你现在是四房的人了，可你也别忘了，是谁把你接进府的。”
婉初点点头，态度恭顺：“婉初忘不了太太的大恩。”
见婉初这么说，大太太心里舒服了一些，可嘴上依旧刻薄。
“你要嫁的人，是七皇子。他虽说如今有些荒唐，可到底是皇子。听说他府上还有十来个美人儿。到时候你入了王府，切勿做出善妒的事儿来。反倒叫京城众人笑话我们姜府不会教女儿。”
婉初笑笑。当年淑宁不叫盛行远纳妾，五年来连个通房也没有，虽说是盛行远自己不要，可也没见大太太劝说淑宁要大度啊。
大太太见婉初不说话，只当她害羞。
“你年纪小，及笄也是提前办的。这入府不过两个月，又要嫁人了。我也没来得及教你管家之道。”
大太太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口气淡淡道：“你出嫁，除了带上你那两个丫鬟。我再给你两个陪房。”
婉初心知，大太太定是不放心她就这么嫁了过去。
果然，就听大太太道：“这两家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是办事办老了的。若不是你先出嫁了，我原本是给你二姐姐留着的。若是你在王府有什么不知道的，拿不准的事情，都要一一问过了她们两人。”
婉初心中一嗤，这不是陪房，这是大太太生怕自己嫁出去了不受管教，给自己找个两个二层主子。
大太太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又道：“还有，虽说我在老太太，四太太面前说了，给你三千两银子做陪嫁。如今你也大了，不瞒你说，你院子里的那些嫁妆，就花了足足一千两银子。要知道，你三姐四姐五姐她们不过才三百两银子的嫁妆。”
婉初赶紧起来就要道谢，大太太随意摆摆手：“我还没说完呢。”
“你年纪轻，我怕你乍一得到这笔钱，花起来就没完了。而且王府里水深着呢，若是那些刁奴知道你有钱，只怕没完没了地找你要钱。等你给习惯了，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大太太这话说得倒像是为自己考虑一般，可婉初知道，大太太一定是有别的想法。
“我看，这陪嫁银子，不如先给你一部分。等你用完了，再回来找我要就是。”
从来没听说过，陪嫁给新婚女子的银子还能分期付款的。大太太也算是开了先河。
婉初抿着嘴不语。
大太太这么说，能先预支给自己的银子一定少而又少。自己嫁过去，有大太太安排的两个陪房看着自己的行动。
手头没钱，身边有人。自己在王府，还不是和在姜家一样？
婉初已经明白过来大太太的意图。
大太太是怕自己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自己这么嫁过去，一定在王府过得不好。等自己受制于人，那她一定会回来哀求大太太。
如此，大太太又能随意拿捏自己了。
可惜，大太太想得太美了。
婉初微微一笑，她怎么会一嫁给皇子，就忘了大太太和娴宁曾经做过的事情呢？
若是前些日子，听见大太太这话，自己定是要伤些脑筋。
就算是四太太给的商铺和田地，想要产出银子，也定是要花费些时间。至于祖母赏给自己的古玩字画，那些长者赐物，更是不能变卖。
可及笄礼那日，七皇子送过来的那只木匣却别有洞天。
她回去以后，便屏退了其他人。和香杏茯苓两个将那木盒拆了。
木盒底部竟然有个夹层。
里面赫然躺着崭新的三千两银票。
她仔细看过了，这些银票都不是盖的皇家之印，都是能在市面上流通的。
如此一来，现在的婉初真是手有余粮，心里不慌了。
大太太见婉初笑了，脸色也和缓了些：“我这也是一心为了你打算。”
婉初站起身，深深一福：“太太为婉初尽心尽力，婉初定当涌泉相报。”
大太太和周妈妈对视一眼，这才得意笑了。如此，又省了一大笔，到时候，这些银子就给娴宁做嫁妆。
话说到了，大太太不再留婉初：“你回屋绣你的贴身之物吧。再过两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这几日便不用过来请安了。”
婉初一一应下，转身退出门去。
门外四四方方的天空，此刻倒是放晴了。婉初看向天空，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这门婚事是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却又别无选择。
她虽然绝对不会忘记为姐姐报仇，可身份的转变，到底叫婉初有了一丝恍然。
她出嫁后，能把未来的日子过好吗？
片刻的犹豫之后，婉初的眼前浮现出徐澜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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