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五月初七这天,于家寨大队正式开始收麦子了。他们大队一共有土地一千余亩,除去留下的春地点花生和压红薯,还有栽果树的土地以外。剩下能种麦子的好地,也就还有六百多亩。全大队总人口九百余人,又分了三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三百余人。土地是按人口,从东到西划分开的。社员也是按村东、村中间和村西,划分成三个生产队的。于金水的第三生产队,在村西,地也是划分在西面。
于金水今天一看来参加割麦子的社员很多,他高兴地算了算人数,一共一百零四人。他数完人数,手里拿着一把新买的镰刀,站在麦地地头上说:“老少爷们都看到了,今年的小麦成色,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一年。愿老天爷保佑我们,半个月不要下雨,我们的麦子就都收到手里了。我也希望咱们队里的社员们,加班加点抢收抢种大干十五天。家家户户就可以放心地,坐在家里吃上白面馍馍了。今年,咱们还是和往年一样,分三个组。王友江、于月秋,还有我一人领着一个组收麦。等到把麦送到打麦场里以后,再从各个组里抽人去场里和李玉山一起打麦场。”
小组的成员都是自愿组合的。都是想着和自己对脾气的人在一起割麦,一旦遇着什么问题,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于月秋的这个组里,王二妮和山杏早就给她说好了,分组的时候一起跟着她干。陈热闹是看着李玉福想跟着于月秋一个组,他也就随着李玉福来到了于月秋的组里。陈热闹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懒汉,每年分组割麦的时候,社员们都不愿意和他一个组。于月秋看看他跟着李玉福来了,也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是山杏不高兴地说道:“陈热闹,你今年跟我们组里干,要是还偷懒,照样开除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拖了我们组的后腿。”
陈热闹有点不高兴地说:“我孬好还是个男劳力,反正是比你干活强。”
于月秋说:“好了别斗嘴了,留着劲割麦吧。老规矩,一人三耩子九垄麦,自己割,自己捆,自己往打麦场里送。咱们组有四辆独轮车,轮换着用。没有独轮车也不能等着,就用担子绳往场里挑。”
于月秋说完,大家就自觉地按一个人三耩子九垄麦数开。一个人一个人的按顺序排了下去。今天是第一天割麦,手里拿的都是今年买的新镰刀,又都早就憋了一身的劲。这时候,只听见麦地里没有了别的声音,只有那“唰唰”“唰唰”割麦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干脆有力,又有节奏感。让这些饿了几个月的人们听了,那就是蒸馍馍,烙面饼的前奏曲。这个前奏曲让人听了兴奋,让人充满了力量。
一个小时过去了,这时候,于月秋站起身来直了直腰。一股清香和麦子成熟的香味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这个味道让她满足,让她激动。饿了几个月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想:看今年小麦的丰收景象,每家每户一定都能分上几百斤小麦。看着自己家里存有几大缸麦子,想着一家人从此以后不在挨饿。谁还不感到高兴,感到幸福呢?她想到这里,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一大片被他们割倒的麦子,有的已经被捆成了捆,有的还散在麦地里。她看到了这些,不只是什么原因,心里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赶忙稳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放眼望去,这三十多个人都在弯着腰,挥舞着镰刀忙着割麦子。于月秋看到这里,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弯下腰去继续用力地割开了麦子。
突然一阵清脆的哨子声音传来。这是于金水吹得哨子声音,他是告诉大家,现在该回家吃早饭了。
人们听到哨子的声音都直起腰来,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回头看看自己割了多少麦子。陈热闹右手里还拿着镰刀,就连镰刀一起一双手摁在腰上,来回地揉了几下。说道:“今天怎么时间过得快,没觉得就该回家吃饭了。”
王二妮看着陈热闹,问他:“你回家吃什么?家里又没有给你做饭的人。”
陈热闹笑了笑,说:“谢谢你还惦记着我回家吃什么。告诉你吧,我回家不用动火烟就能吃上饭。”
李玉福嘲笑他说:“做一顿饭吃三天,顿顿都在吃剩饭,你还在那里吹牛皮。”
于月秋看着大家都心情很好,说道:“咱们回家也别空着手回去,都往打麦场里捎一挑子麦吧。反正是早挑了晚不挑,都是自己的活。”
于月秋说完,大家都动手开始用麻绳捆麦子了。这个时候的麦秸,别看着麦秸发黄叶子干了。可是,还有一大部分的水分在里面。再加上,沉甸甸的麦穗子。看着不起眼的两捆麦个子,就得有二百斤左右。所以,挑麦子的这个活,是非常考验一个人的体力的。二百多斤沉的担子挑在肩膀上,每走一步双脚都要扎稳地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着腰。
因为现在刚才开始割麦子,独轮车还推不到割麦的地方。要想用独轮车往场里推麦个子,就得先用担子把麦个子送到路上去才能装车。很多人都嫌用独轮车费二回事,干脆捆好麦个子以后,直接用担子挑着就送打麦场里去了。
于月秋一进大门,娘对她说:“饭在吃饭桌子上,你洗洗手赶快去吃饭吧,镰刀我来给你磨。”
于月秋听了娘的话,先把镰刀放到磨刀石跟里,然后放下担子绳就去洗手了。她洗完手来到屋里一看,见桌子上放着半小盆玉米糊涂,两个红薯面的煎饼和一碗渣豆腐。于月秋坐在桌子跟前,香甜地吃完饭的时候,她娘已经把镰刀给她磨好了,并且是磨好了两把镰刀。她说:“上午割麦时间长,你拿着两把镰刀去吧,这样省不少事。”
于月秋看着娘心疼她的样子,心里有一种甜蜜的幸福感。她接过镰刀,戴上席夹子,抗上担子绳。对娘说:“娘啊,你不用担心我了,您闺女已经长大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九点以后的太阳,开始发威了。刺眼的阳光像是一根根银针,撒向了大地。得到暴晒的麦穗子,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俗话说,麦熟一晌,豆炸一时。早晨还看着麦地里还有青黄的麦穗,可是,经过一上午的太阳暴晒以后,有的都开始炸麦芒了。社员们一看到这个情况,会马上着急起来,生怕麦粒子掉在了土地里就白瞎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再累也不敢停歇了。腰再疼,腿再酸也得继续抢收。
于月秋这个小组里的人,吃过早饭,很快都又回到了麦地里。他们头上戴着席夹子,腰里掖着一条毛巾。来到了地里也没有停歇,就又开始忙活着割麦了。山杏一抬头,正看见李玉福却和别人不一样。只见他的头上却没有戴席夹子,而是把毛巾系在了头上。她看了奇怪地大声问道:“李玉福,你的席夹子哪里去了?头上捂着一块毛巾,不更热得上吗?”
李玉福回头瞪了她眼。说道:“就你的眼尖,我头上捂手布子我乐意。”
陈热闹直起腰来说:“他的席夹子喝羊杂汤了。”
几个姑娘听了陈热闹的话,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有人问李玉福:“玉福哥?羊杂汤好喝吗?”
又听见另一个说:“羊杂汤倒是好喝,可是,要小心抓钩刨三个眼。”
一阵哄堂大笑以后,李玉福并没有生气。而是感慨地说:“那个羊杂汤的味道可真是好,就是挨上一抓钩,我还是想喝。”
人们听了李玉福的话,也都不在说什么了。其实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账,人活这一辈子,天天都是累死累活地干活,还不都是为了这张嘴吗?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是真理。
于月秋又拿着毛巾,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她发现毛巾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把镰刀放在地上,两手拧了一下毛巾。毛巾里的汗水多得哗哗地流了下来,像是毛巾刚从脸盆捞出来一样。陈热闹也直起腰来,用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这时候,他发现汗水已经不多了,脸上和脖子上全是像砂子一样的盐。他赶忙拿起他装水的瓶子,却发现瓶子里已经没有水了。嗓子里干得像冒烟了一样难受,这么热得天,不喝水怎么能行呢?他站在那里吆喝道:“谁还有水,行行好给我喝点吧,我快渴死了。”
他喊了几声,却没有一个搭腔的。于月秋心想:大家可能已经把带来的水都喝光了。她想到这里,提起她爹留下来的那个旧水葫芦。说:“我这里还有一些,你过来喝了吧。”
陈热闹听了,赶忙扔下手里的镰刀,过来接过于月秋的水葫芦。一仰脖子,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底朝天。他喝完,把水葫芦递给于月秋。说:“得想法弄水去,这么热得天喝不上水,就怕有人中暑。”
于月秋听了,想想也是这个理。她对大伙说:“咱们先歇一会,我去弄水去。”
这些人看见于月秋找水去了,有的一屁股坐在了毒花花的太阳下面。有的人干脆,仰面八叉地躺在了麦捆上在直腰。
陈热闹把麦捆放在腰中间,头和脚耷拉在两边的地上。自言自语地说:“老天爷啊,来一块云彩吧。您老人家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晒死算了?我们都死了,以后谁给您老人家烧香磕头啊?”
李玉福听到陈热闹在胡言乱语,说他道:“你真是一个煮不烂的鸭子嘴。把你累成这个熊样了,嘴还闲不住,我看还是累得你太轻。”
陈热闹好像是没有听见李玉福说话一样。还躺在麦捆上,还继续说:“割麦的活这么累,天要是凉快一些,咱们也还少受点罪。”
这时候山杏看见于月秋提着一个水桶,很吃力地从地北头走来。她忙站起来朝于月秋跑去,来到跟前对于月秋说:“你从哪里提了这么多水?我给你帮忙抬着吧。”
山杏说完,她们两个人,一人抓住一个水梢的耳朵,一起把水抬了过来。山杏招呼道:“快点来喝水了,冰凉的井水。”
这些人看见水来了,马上都围了过来。先把瓶子和水葫芦灌满,接着用瓶子把水喝足。然后再把瓶子灌满,放在麦捆下面,防止太阳直晒把水晒热了。看来,大家是真的太渴了,接近一水梢的井水,一会的工夫,就连喝在装的没有了。
大家都喝了一肚子的凉水,觉得也不渴了,也不太热了。这时候,也没用人安排,就都自己地继续割麦去了。谁知道陈热闹刚割了还没有半个小时,又喊道:“谁有带的磨石,我的镰刀用钝了。”
把李玉福气得,说他道:“你啊,真是懒驴上套,屎尿多。一上午你也不用干活了,除了喝水,就磨镰刀。”
陈热闹听见李玉福这么说,也对他说:“你懂个屁。磨镰不误砍柴工。镰刀磨快了,割麦子不但省力气,还割得快。”
他说着来到李玉福这边,掀开了他割的麦捆,在下面拿出李玉福放的魔石。往上面吐了几口口水,就磨起镰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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